姜熙瑶推开房间的门，就见顾北泽正坐在桌前，手里捏着那张印着朱红印章的录取通知书，看得入了神。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有细碎的光。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从背后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怎么？在外面跟大家伙说话时还装作云淡风轻，这会儿没人了，心里其实激动得不行吧？”
顾北泽的手顿了顿，反手握住她环在自己颈间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手指，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感慨：“谁不渴望能上大学呢？前些年想都不敢想，如今真拿到通知书了，倒像是做梦一样。”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换谁都得激动。”姜熙瑶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心里要是憋着难受，想哭就哭出来，没人笑话你。”
顾北泽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转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无奈：“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点变态？我才不哭呢。”
“哎呀，就哭一下给我看看嘛。”
姜熙瑶用身体撞着他的背，撒着娇说，“都说男人的眼泪是女人的兴奋剂，我倒要瞧瞧是怎么个神奇法儿。”
“别闹了，真哭不出来。”
顾北泽重新看向录取通知书，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姜熙瑶见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你现在明明就很激动嘛！你考上大学了，还是咱们县的状元呢！这么大的喜事，你就一点不想哭？”
顾北泽摇摇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不想哭，就是觉得……心里亮堂得很。”
姜熙瑶还不放弃，晃着顾北泽的背撒娇，语气带着几分耍赖的娇憨：“哎呀，没事没事，就哭一小下嘛，让我也长长见识，看看状元郎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顾北泽无奈地笑笑，假装呜呜了两声。
姜熙瑶不满意，“太假了。”
顾北泽被她缠得没法，起身拉起她的手：“走了，该回我爹娘家了，娘估摸着早把饭做好了，再晚该凉了。”
“哦对哦，差点忘了正事！”姜熙瑶一拍脑门，立马跟着他往外走。
刚跨出房门，就见四个孩子已经把橙子吃完了。
茶几上空空如也，顾小花也不在。
只有顾小兰看着柚柚和橙橙。
顾小花正端着洗得锃亮的白瓷盘从灶房出来，袖子还挽在胳膊肘上，露出细瘦却干净的小臂。
顾小花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眼神怯生生的，说话都带着点小声：“小婶，盘子我已经刷好了，应该……放哪里。”
“里面有一个碗柜，放那里，下次放那儿我回头刷就行。”姜熙瑶连忙说。
顾小花摆摆手，“不碍事的小婶，顺手就做了，不麻烦。”
姜熙瑶笑笑，这孩子可真懂事啊。
等大家都收拾好。
姜熙瑶弯腰摸了摸柚柚和橙橙的头，扬声道：“走喽，回奶奶家吃好吃的去喽！”
“好哎！”橙橙立马欢呼起来，拉着柚柚的手就想往前冲。
顾北泽及时抓住他的后脖领子，“跑的时候不能抓姐姐，等一下姐姐被你拽倒了。”
橙橙撇着嘴，“那好吧。”
说着就老老实实地牵着顾北泽的手。
柚柚也蹦蹦跳跳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又有好吃的喽！奶奶做的红烧肉最香啦！”
姜熙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个小馋鬼，就知道吃。”
往林秀花家去的路上，顾北泽走在前面，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柚柚和橙橙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话，小身影蹦蹦跳跳的。
姜熙瑶跟在后面，和顾小花、顾小兰并肩走着，语气随意地聊着天。
走着走着，姜熙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哎？我这几次来，怎么都没见到金宝呀？今天也没瞧见他的影子，这孩子去哪儿了？”
顾小兰眼神闪了闪，连忙低下头，声音轻轻的：“金宝……应该是跟大队里的小伙伴玩呢。”
她没敢说，自从元宝出生后，家里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弟弟身上，金宝就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闹了，脸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
加上这学期开始上学，他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一放学就往外跑，跟同学在田埂上疯玩，很少待在家里，只有到了饭点才会慢悠悠地回来。
她怕把这些话说出来，姜熙瑶会觉得金宝不懂事、不怪，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捡了个最稳妥的说法。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熙瑶没多想，随口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又转头跟姐妹俩说起了学习方法。
姜熙瑶是打心底里希望顾小花、顾小兰姐妹俩能靠读书闯出一条路来，彻底改写苦日子的命。
看着姐妹俩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说话时拘谨又带着渴望的眼神，她总忍不住心疼。
她们太苦了，苦得让人心头发酸。
姜熙瑶虽没熬过她们这样食不果腹、天天干家务的日子。
可每次望着她们，就像看见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
若她也降生在这样贫瘠又受限的家庭，又是贫苦的七十年代，恐怕如今的境遇，也和这对姐妹差不了多少。
可能她还没办法读书。
所以她庆幸自己生在繁华的年代。
她太清楚了，在这样的年月里，对顾家姐妹这样没背景、没依靠的姑娘来说，读书考学是唯一能撕开命运枷锁的出路。
所以她总忍不住倾囊相授，备考的笔记、解题的思路、应试的技巧，但凡能帮到她们的，她都一股脑地往外掏，眼神里满是真切的期许，仿佛是在帮曾经那个可能深陷泥沼的自己，抓住一丝光亮。
顾小花和顾小兰果然没让江夕瑶失望，姐妹俩并肩走在田埂上，听得格外专注。
姐妹俩怀里一人抱着一大叠资料。
姜熙瑶要帮她们拿都被拒绝了。
姜熙瑶说的每一句话，顾小花都在心里反复琢磨。
顾小兰则微微侧着头，眼神紧紧追着姜熙瑶的身影，时不时点头附和。
很快就到了家。
俩姐妹第一次觉得回自己家的路怎么那么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