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人指着天空惊慌大喊。
所有人看向天空动作都在同一秒凝固，随即又像油锅溅入了沸水，下意识向反方向逃窜。
“啊！救命啊！”
“鬼子来轰炸了！”
为了尽快将人都送走，此刻船上的人是满载状态。
他们这样向一个方向逃窜，船身立刻不稳开始向左侧倾斜。
“别乱动！都坐下！”舵手立刻高喝，“你们要是不想现在就喂鱼，就都老老实实坐回你们原来的位置！”
其他本来就在左侧船员立刻跑向右侧尽量平衡船身稳定。
舵手怒吼着驱赶着百姓坐回原来的地方。
百姓在上船时就已经被告知不可以随意走动，不然船会翻。
此刻船大幅度倾斜摇摆也让他们冒了一身冷汗瞬间冷静下来，惨白着脸，连滚带爬坐回来原来的地方。
另一边随船保护的陈铁峰已经调整好机关炮角度。
瞄准天边对快速冲过来的轰炸机就是一串连射。
第一串曳光弹拖着红色尾迹窜向天际，在千米外的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擦过敌机左翼。
驾驶员看着下方那串红色曳光弹刚从机翼外侧三米处掠过，得意对后座的射击手调侃。
“看见了吗？支那人对我都操作根本无可奈何。”
驾驶员正得意自己规避及时，没看到后面几串曳光弹已经追过来，他还来不及再说一句自夸的话，机身就中弹开始疯狂坠落。
来不及的不只是他的轰炸机，其他的也一样。
六门机关炮，以每分钟200发的密度织成火网。
天上还没靠近的轰炸机，有五架瞬间变成了点点“星光”。
剩下的五架轰炸机慌了神，领队的机长在无线电里狂喊：“支那船只有对空火力！重复，支那船只有对空火力！”
他原本计算着远离下关码头两公里，就能超出岸边机关炮的射程，却没料到这些看似破旧的平底船竟然也藏着 St-5机关炮！
“佐藤大佐！前线急报！”
佐藤接过通讯兵手里的战报气得手里的红铅笔都按断了！
“九六式五机击坠？小发艇也全军覆没？八嘎！”
佐藤咆哮着抓起桌上的钢盔狠狠砸在墙上。
愤怒片刻，佐藤强制自己冷静。
鹫巢大将下达的天明前攻克金陵城的命令已经失败了，现在不是和一群难民置气的时候。
他们就算都跑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他的首要是完成攻下金陵的任务！
“传我的命令。”
通讯兵赶紧掏出笔记本。
“航空队停止对江面攻击，优先配合城内进攻。告诉联队长，那些在江面上爬的猪，不配浪费帝国的钢铁。全力主攻城内，天黑前必须攻下金陵！”
“哈依！”
佐藤看着通讯兵离开，气得再次抬脚踹向墙壁。
“八嘎呀路！金陵城内到底还有多少武器弹药！难道他们都打不完的吗？！”
*
“快看江上！日军的舰艇也来了！”
江面上隐隐约约出现十几个小黑点，正快速逼近江心的船队。
天上轰炸机，江面有舰艇。
这让江边的百姓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完了，这下全完了……
船队在这样的攻击下，怎么可能保得住，他们还没逃离，这下更走不成了。
绝望在百姓中蔓延，隐约有哭声从人群中传出。
只是不待这股绝望的情绪再浓烈些，江面上的船队突然爆出密集的轰鸣。
拖着红色尾迹的炮弹成片窜向天际，在千米外的空中织成一张火网。
天上的轰炸机被炸成一团团火球，碎片裹着黑烟栽进江心。
江面上的小发艇也被笼罩在另一片火网中，溅起串串火星。
无论是轰炸机还是小发艇，都没能靠近船队，就被炸成了碎片。
人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小鬼子也不过如此！
“兄弟们，跟我去修筑工事！”
人群中有人突然振臂高呼。
“把工事加高！鬼子要是过来，咱就跟他们拼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跟着他跑向防御工事。
生的希望就在江上，下关码头绝对不可以被鬼子攻下！
寒风卷着火星掠过江面，百姓正踏着夕阳的余晖沿着跳板登船。
纪平安看着这些登船的人，又看了看已经空下来的江岸。
“没有人再过来了吗？”
宪兵队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摇了摇头：“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从早上开始就没有人再过来了。”
纪平安点了点头，看向城内。
金陵城的轮廓在夕阳下渐渐模糊，只有城内到处燃烧的火焰还亮得那么刺眼。
枪声、炮声一直没断过。
纪平安收回目光沉沉叹了口气。
船队一夜一天不停运输往外数十次，运走了三十几万人。
他做到了他穿越过来最想做的事，可还是觉得心闷闷的疼。
好像人总是不知足。
他做到了他穿越过来最想做的事，却还是会为不能救下所有人，甚至是为了百姓拼命将士的性命而难过。
收拾了心情，他目光扫向周围没找到林静姝的身影。
之前她还在人群里帮忙维持登船秩序，现在人去哪了？
纪平安皱眉找了一圈，在他外公的“苏记壹号”船下找到了警卫队刘队长。
“刘队长静姝姐人呢？”
刘队长正带人扶着百姓登船，等到回话指了指船上：“林小姐已经登船了，之前她说身体不太舒服就找苏老爷子问了间船舱先上去休息了。”
已经上船了？
纪平安想了下也登上船：“外公，静姝姐在哪？”
苏世渊正蹲在船头系缆绳，听见外孙问话回头朝主舱方向点了点：“船头第二间。”
纪平安沿着船舷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静姝姐？”
“平安？”
里面传来林静姝的声音，纪平安心里一松。
“是我，静姝姐你还好吗？听刘队长说你不太舒服。”
舱门吱呀打开，林静姝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纪平安眼前。
“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就上来躺一会儿，外面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纪平安连忙摆手，“外面人也都快上完了不需要帮忙，姐你休息吧。”
林静姝嗯了声。
纪平安刚转身，林静姝又叫了他一声：“平安。”
纪平安疑惑地回头：“怎么了姐？”
林静姝唇角微扬轻轻摇头：“没事，就是叫你一声，去忙吧。”
纪平安点点头：“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眼。
林静姝就安静站在门边，对他挥了挥手。
纪平安也对她挥了挥手，转身走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