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锐离开，纪平安犹豫半天还是疑惑地看向谢景行。
“为什么不打电话联系下驻守下关码头的守军呢？”
这时候虽然国内跨区域没办法打电话，但金陵城内早就通电话了，尤其这种城防关键时候，电话无疑是最快的方式。
派人去侦查……会不会太浪费时间了。
谢景行皱眉：“三十分钟前就已经和码头失去了联系，失去联系后联系了驻守挹江门附近的101师，十分钟前给的回复是一切正常，通话线路被之前的轰炸炸断，码头守军正在修复。”
纪平安缓缓颔首：“我懂了。”
两方传递回来的信息相背，除了派遣侦察兵亲自去探查，谢景行无法相信任何人。
谢景行还没来得及和纪平安再说什么，门外又有通讯兵进来。
“报告！军委会最新指令！”
谢景行抬手将指令接过。
密报上的蝇头小楷突然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冬丑电悉。援军事宜着即驳回，所请毋庸置议。着各部即刻按戌电计划西撤，金陵防务着萧鸿儒部暂行交接，主力限寅时前转进皖南。希即凛遵，勿再续请。军委会冬子印。】
总结起来就是请求援军的事委员会不会同意以后也都不用再提，现在的命令是让金陵的部队西撤，放弃金陵。
密报上的每个字都像枚钉子，从纸上直接钉进他的眼底。
自从察觉纪平安可以“无限”提供武器弹药、军需药品，他便向上申请援军。
只要教导总队残部配合36师能在紫金山至挹江门间将日军阻下。
只要援军配合金陵完成反包围，就完全能将日军给包了饺子，反守为攻！
可委员会完全不在意，还强令他赶紧撤退！
谢景行手指用力，捏得密报边缘发皱，纤维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景行哥怎么了？”纪平安疑惑开口。
谢景行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密报给揉成了团。
“没什么。”
他将密报放在桌上按在手底，对纪平安扬起一抹笑意。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码头的事有我，放心。”
纪平安目光落在他按在密报上的手上，又看了看忙碌的作战指挥室，点点头。
“好，景行哥你也注意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谢景行对护卫队喊了声：“送纪先生安全到家。”
“是！”
看着纪平安跟着卫兵消失在门帘后，谢景行脸色布满寒霜。
“通知下去，所有山城的往来通信，即刻起只向我一人通传汇报，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向山城传递任何消息。”
参谋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谢景行，就见他神色冷峻沉声下令。
“从现在起，金陵防务只听我谢某人一人将令，不得贻误。”
就算山城选择放弃，他也绝对不能放弃！
若他走了，日军冲进金陵那一刻，就是城内这些手无寸铁百姓丧命之时。
淞沪会战刚败，徐州防线尚未稳固，全国百姓都在盯着金陵。
若是连首都都能在有能力防守的情况下轻易被放弃，前线士兵会怎么想？
后方的百姓会怎么想？
所有人都会陷入绝望，会觉得他们中央军连首都都守不住！
抗日的信心溃散，再想聚集起来就难了。
所以，他绝不能撤！
王锐带着侦察班在指挥部门前上车，准备开向城西暗巷再潜伏进入。
门口等待回信的赵三彪看到王锐带着人出来，隔着守卫哨兵向里面喊话。
“长官是要去码头吗？我是赵三彪，信息是我带过来的！那边的路我熟我可以指路，我保证绝对不会拖长官们的后腿！”
王锐循声看向赵三彪，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想了想对他招了手：“上车！”
赵三彪上车后直接靠着车壁瘫了。
之前从码头死里逃生受了伤又跑去纪府，体力也几乎到了极限。
要不是憋着一口气要给小苏北报仇，怕是早撑不住了。
到了城西暗巷，赵三彪的体力终于缓过来些。
下了车王锐问赵三彪：“熟悉这边的路吗？带我们尽量靠近哨所。”
“熟！”
赵三彪点头，带着王锐他们贴着墙根前进。
在巷子里东绕西绕，赵三彪看了眼前面对王锐小声说：“快到了，从那排货栈穿过去就是码头的石阶。”
王锐抬手示意停下，侧耳听见江面上传来的声音。
一片平静。
“别出声。” 王锐压低声音，拽着赵三彪退进阴影。
他解下望远镜望过去。
镜片里的哨兵正抱着步枪踱步，步枪在肩头颠了颠，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码头上堆着的沙袋工事也好好的，机枪掩体的射击孔里甚至还飘出烟锅味，是老兵们爱抽的旱烟叶子香。
王锐放下望远镜皱眉看向赵三彪：“并没有异常。”
这人是青帮的人，难道是因为白天和守军发生了不愉快，晚上才想着借题发挥找守军麻烦？
那他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听到王锐的话，赵三彪用力咬后槽牙看向码头方向。
这怎么可能？！
那些日军潜进来了，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他坚信自己之前听到他们说的话没有听错！
赵三彪抓住王锐的手臂。
“码头肯定有鬼子潜进来了，那边，”他压抑着嗓音指着小苏北被害的方向，“我兄弟就在那边被日军害死了，我带你们过去你们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王锐思索片刻颔首：“走。”
侦查队伍跟着赵三彪向被烧毁的货栈方向摸过去。
到了地方，赵三彪却瞳孔巨震跪倒在一片地面上，崩溃地捂着脑袋喃喃自语：“这里明明有血！小苏北的血！到底哪去了？！”
王锐观察了一下周围。
原本该立着三层木架的货栈塌了大半，焦黑的房梁斜斜扎进地面。
木头纹理被烈焰烧得扭曲蜷曲，外层炭化的表皮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
焦糊混着水汽，在鼻尖凝成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
日军轰炸后守军为了灭火也会造成这种景象。
王锐看向已经从地上起身，闷着头往守军哨塔方向走的赵三彪，一把拉住他。
“做什么？”
赵三彪死死咬着后槽牙，愤怒地话语从牙齿缝隙中钻出来。
“我去让你们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这帮人绝对是小鬼子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