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到了左航,精准地指向了韩北的软肋。
他可以不顾一切,但不能不顾及左航。
韩北沉默了片刻。
“时间,地点,”韩北干脆利落地答应。
“好。一小时后,滨海路十七号,听潮阁,那是一家很不错的会所,视野开阔,又安静,且是左航名下的产业,相对安全。”
周晓俊似乎轻笑了一下,“韩北。期待与你的会面。”
电话挂断,忙音响起。
韩北将手机从耳边移开。
周晓俊。
韩北的脑海中迅速调取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石川提供的资料浮于表面:周家长子,年轻有为,手段圆滑,商业成绩亮眼,公众形象近乎完美。
越是干净的表面,底下藏着的污垢可能就越深。一个能将自己隐藏得这么好,连石川都难以挖出实质把柄的人,绝不会像他电话里表现的那么通情达理、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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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北准时抵达了听潮阁。
这家会所坐落在滨海路僻静的一段,临海而建,低调中透着奢华。正如周晓俊所说,环境清幽,视野极佳。
服务生显然早已得到吩咐,恭敬地将韩北引至一处延伸向海面的宽阔露台。
露台布置雅致,周晓俊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茶具,正悠闲地烹茶。
见到韩北,周晓俊放下茶壶站起身,姿态从容:“韩北,初次见面。请坐。”
这是韩北第一次亲眼见到周晓俊。资料上的照片显得刻板,真人则生动得多,与韩北预想中的阴鸷形象颇有出入。
韩北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没什么寒暄的兴致。
周晓俊不疾不徐地给韩北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微笑道:“来,先尝尝这茶,是今年的明前狮峰龙井,左航这里总有些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他自然地带出了左航的名字。
韩北没碰那杯茶,只是看着周晓俊。
周晓俊笑了笑,也不勉强,自己呷了一口,才道:“晓阳的事,错在他,年轻人不知轻重,你出手教训,是应该的。我们韩周两家,实在不必为了下面几个不成器的子弟伤了和气,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你的诚意我收到了。”韩北语气平淡,“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和气可言。”
周晓俊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韩二少对我周家的成见,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也罢,毕竟是我周家有错在先。”
周晓俊只听出韩北话里的成见,却听不出这成见起自左航。
他似乎早有预料韩北会拒绝。
他看似无奈地放下茶杯,目光状似随意地投向露台侧下方另一处被花木半掩的私密庭院,语气带着一丝意外:“咦?看来我姐姐今天也约了人在这里,倒是巧了。”
韩北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去,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下方庭院里,花木掩映间,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仅仅是侧影,韩北也熟悉到刻骨——是左航。
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优雅长裙的年轻女子,容貌姣好,气质温婉,正是周晓婷。
距离有些远,根听不清具体对话,但能清晰看到周晓婷仰头望着左航,脸上带着哀戚与激动,说了句什么。
左航背对着露台方向,看不清表情,但他挺拔的身姿未有一丝移动,
接着,周晓婷似乎情绪更为激动,双手轻轻抬起,环住了左航的脖颈。
左航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僵滞了一瞬,却没有立刻推开。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左航,我不逼你。婚约……可以取消,我会去跟爸爸说。”
左航似乎愣了一下。
周晓婷往前一些,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她仰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场梦,你也让我做完。离开前,就让我亲你一下,好不好?就一下……算是对我这么多年心意的告别,行吗?”
左航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她。他垂着眼,韩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这种沉默,在这种语境下,近乎一种默许。
周晓婷踮起脚尖,闭上眼睛,轻轻地自己的唇印在了左航的唇上。
那一瞬间,韩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耳边嗡嗡作响。
他看着左航没有拒绝,就那么站着,任由周晓婷亲吻。
那个在他面前强硬又霸道,却总在背后默默守护付出,会帮他摆平一切麻烦的左航,此刻在另一个女人的亲吻下,沉默得没有一点反抗。
理智告诉他这极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左航或许被算计了。
但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左航没有推开周晓婷——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左航的默许,比周晓婷的主动更让他难受。
一股混杂着暴怒,酸楚和尖锐疼痛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就在这时,韩北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的周晓俊优雅起身,嘴唇微张,似乎就要扬声向下打招呼————
不能让他出声!
绝对不能让左航发现他在这里看到这一切!
韩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探手,一把攥住周晓俊的手腕,将他狠狠拽了回来!由于动作太过迅猛急促,周晓俊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大力带得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了韩北怀里。
“唔!”周晓俊闷哼一声,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愕。
韩北另一只手已经迅疾地捂上了他的嘴。
手臂圈住他的身体,带着他迅速隐入露台的阴影之后。
韩北的注意力完全在楼下,手上的力道没有半分控制,捂得周晓俊几乎喘不过气。
周晓俊猝不及防地被拽入一个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嘴被用力捂住,那一瞬间的惊愕远超于此前的任何算计。
他长这么大,身为周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何曾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过?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