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关切的看着李昭说:“我好像是跟你一起走的镖,且刚刚受了伤……我跟陆梅真的没有任何牵扯,我拢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我……”
“这个我可以证明,他,大人与陆家姑娘是当着我的面说的悄悄话,大人的意思是让陆家姑娘跟着一起来,将他们二人的关系说清楚,但陆家姑娘根本听不明白大人的话,把我急得呦,你说这俩人在一起过日子,除了门当户对之外,是不是多少也得能说上两句,哪怕是家中庶务,我说家中门窗该修缮了,你便将房屋全部扒倒重建了,这日子还咋过?”
孙谦说着两手一摊。
李昭正着急还能找什么借口推脱,裴空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了,苏伯露了一个脑袋便缩回去了。
“你这话说的,一听便是没有成过亲的。”
裴空进来便趾高气昂的开始指责孙谦,但显然,这些话都是外面的人交给他的,他说完这句,后面的一时想不起来,就顿在这里了,成亲这事儿,他也没经历过呀,想寻了线头都寻不到。
孙谦纳闷的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年轻人,纳闷的问:“谁给介绍一下?我也好看看如何反驳。”
他这话是看向魏然问的。
李昭在裴空冲进来的一瞬间,便觉着头发根发麻,她突然觉着离开洛京城也不错,至少不用再经历这般的无奈。
李昭这边无语,那边的裴空找到线头已经跟孙谦吵起来了。
“你是不是不懂啥叫女主内男主外?还将房屋扒倒重建?你娶了个傻的不成?修缮房屋很费银子的!”裴空想起来点内容,气哼哼的说。
“用你教我?你到娶亲的年纪了吗?我可是十年前便可娶亲了,这里面的事比你清楚多了,你根本没听明白我说啥,就像那个陆家姑娘听不明白魏大人说什么一样,就算在一起过日子,那也只剩日日争吵了。”
“你懂个屁,日子就是得吵,不吵不热闹!”
……
魏然听了两句,笑呵呵的想跟李昭说这二人何等幼稚,却看到李昭依旧愁眉不展,甚至像是多了一份绝望,因何绝望?
魏然意识到严重性,收敛笑容,严肃的低声跟李昭说:“让他们俩吵,咱俩出去走走。”
李昭不想去,她知道说多错多,且她清楚的知道很难骗过魏然,所以她没动。
魏然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转头一看,不禁紧皱双眉走回来,低声问:“总得让我知道因为什么吧?”
魏然觉着是压低声音的,但因有情绪在,声调还是有些拔高,裴空听到了,他不再与孙谦纠缠,转身对魏然十分严肃的说:“她不想说,便是有不想说的道理,但凡能与你商量,不用你找她,她也会想法子找你,你让她安静安静,等她想说了,自然会说。”
裴空这话说完,魏然和李昭都很惊讶,李昭没想到裴空竟是说到她心坎里,魏然是没想到裴空能比他还早的看出李昭有心事。
孙谦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正吵得带劲,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他还没有转过来,便看到阿水一脸紧张的推门进来,看向李昭说:“蔡况蔡老师来了,说要见你。”
……
李昭走镖之前,还曾登门去见过几位已经被昭雪回到洛京城的老师,也包括柳石,可走镖回来后,却不敢上门探望,着实是怕连累他们。
李重刃说过,一旦与谋逆沾边,哪怕只是怀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李昭还想着这几年先疏离着,待这股风过去了,吴王坟头长满草了,再与几位师父见面。
哪能想到蔡况会找上门来。
李昭急匆匆跑到大门口,蔡况正站在习武场与徐亮闲聊,已霜白过半的头发梳得齐整,仅鬓角几缕碎发随微风轻动,眼角眉梢刻满流放风霜留下的细密皱纹,却丝毫不显佝偻,脊背挺得笔直。
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棉布长衫,浆洗得干净平整,领口袖口不见半分污渍褶皱,腰间只系着一根简单的深色布带,脚下千层底布鞋虽有些磨损,却打理得干爽利落。
不知二人正在聊什么,蔡况仰头笑了两声,正好看到李昭急匆匆的跑来,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没有过多波澜,只掠过一丝温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那份历经沉浮后的通透与从容,让李昭没有到近前便已感知到。
“老师怎来了?”李昭到了近前先是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而后才想起来要行礼。
待李昭屈膝欲拜,蔡况赶忙伸手拦住,说:“不必多礼,来壶好茶便可。”
李昭赶忙带着蔡况去了花厅。
而花厅中几人眼下就站在习武场廊下,蔡况跟着李昭朝里走的时候,扭头看向廊下几人,还朝魏然点了点头。
裴空赶紧看向魏然问:“你认得?”
魏然没说话,裴空倒是也没追问,只暗暗发誓要尽快在洛京城多结识一些人才可。
……
花厅中没有旁人,连阿水上了茶后都被屏退,因李昭知道若非有十分紧要的事,蔡况不会找上门来。
眼下洛京城的局势,若非李昭身在其中,谁与她讲起,她也只当听书。
可蔡况是谁?哪怕眼下身无官职,定也能洞悉一二,李昭走镖回来没有去探望,他也定是能明白的。
可他还是来了。
李昭怕蔡况心有顾忌,便屏退了所有人。
“你是不是见过柳石了?”蔡况抿了一口茶,轻声问。
“嗯!”
“你怕连累我们,所以回来之后,谁都没见?”
“嗯!”
“吓到了?”蔡况温和的问。
李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很想说别的事还好,但家事着实吓到她了。
蔡况笑了笑说:“我之前教过你,案有蛛丝,人有底线,再复杂的迷局,守得住本心,自能寻到正途。我不问你详情,你也不用担心会连累了我,往常的日子如何过,今后照旧便是了。”
李昭规矩的点头。
“你……认得胡镖?”
李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说:“他现下叫魏然,走镖途中遇见的,帮他查了几个案子。”
蔡况点点头说:“这也算是好事,我这一趟算是有事相求,可否将他喊来?有他在,想来便不是为难你了。”
李昭也不细问,赶紧起身打开房门,让守在门口的阿水去叫魏然。
结果,裴空和孙谦都跟着来了。
裴空会跟来,李昭能理解,但孙谦也能厚着脸皮跟来,这让李昭没想到。
孙维要是知道李昭的心思,必定会说:这才哪到哪?
李昭给裴空使眼色,想让他带走孙谦,裴空却直接上前朝蔡况行礼,介绍自己:“我是裴老将军唯一的孙子,裴空!”
蔡况惊讶之余,两步上前扶住裴空的双臂,上下打量一番,竟是哽咽道:“像!真是像!”
裴空想问:既然像,刚才目光扫过我,怎没有半分停留?
孙谦也有样学样的朝蔡况抱拳说:“我是现任洛京城孙府尹唯一的儿子,孙谦!”
孙维要是在,必定会说:若非唯一,我早将你亲手打死了。
蔡况来不及按按眼角,又惊讶了一下,说:“我昨晚和今日上午都与孙府尹见过,他,没有提及你。”
“这是他不懂事,老人家莫介意。”孙谦说的很真挚。
蔡况张着嘴想看向李昭,寻求帮助,目光正好扫过魏然,便中途停在魏然脸上了。
“蔡大人,多年不见!”魏然拱手。
蔡况忘了孙谦,感慨道:“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少年,一晃十余年,瞧你如今身姿挺拔,想来这些年,没少历练。”
魏然恭敬的说道:“魏然当年第一次办差,便是找的蔡大人,事后未来得及言谢,大人便被人构陷,身陷囹圄,今日得见,即便大人不招呼,我也会等大人与昭儿谈完正事,再上前叙旧,感谢大人当年提点。”
他这算是告知蔡况,他眼下不叫胡镖叫魏然。
蔡况含笑点头,洒脱的道:“早无官职在身,何来的大人?你便跟昭儿一般,喊我声老师吧,当年虽只随意嘱咐了你几句话,想来之后的路,你也能用得上,确也当得你一声‘老师’。”
“老师说的是。”魏然恭敬回答。
裴空一见忙问:“当年老师说啥了?”
魏然上哪记得去?只记得当年大概情景,感激之心确实是有的,初出茅庐的少年,第一次出郡王府办差,又是去的刑部,难免被人戏耍,若非有刑部侍郎看不过眼,帮了他一下,他那一趟差事必定会办砸。
这份恩情,魏然记得,但当时蔡况都跟他说了什么,他是真记不得,后来知道蔡况被流放,他也曾暗中找人打听流放地,甚至曾拖人暗中接济过蔡况,正因为关注,才知道蔡况被流放时,曾教过押送镖局的女镖师查案之能,也因此知道了九宸镖局,更是在初遇李昭的时候,得知她便是那位女镖师后,下意识的替李昭挡了裴空那一刀。
可蔡况被召回洛京城后,魏然却不敢上门,这里面的顾虑,现在的李昭体会颇深。
魏然虽没有什么可连累蔡况的,但身份已不同,且皇上还在观察被昭雪的这些官员,魏然哪敢轻易上前?
但魏然也是说了慌,蔡况若是没有将他叫来,他今日不会上前,还不是时候。
“说啊,当年老师说了啥,你可还记得?”裴空不依不饶。
阿水踢了裴空一脚,低声训斥道:“要么出去,要么闭嘴!”
蔡况哈哈一笑说:“哎呀,我这也是倚老卖老了,总觉着自己说的话对年轻人帮助甚大,自当被你们记在心中才是,可想想,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当年书中学到的,老师讲过的,哪个不是需自身试过,吃了疼才真的记下?快都坐吧,我也好说说正事,并非不可对人言,昭儿不用轰他们走。”
李昭‘哦’了一声,看着蔡况落座,才坐下。
“今日我想要说的事,跟你还真有点关系。”蔡况指了指孙谦。
孙谦一下兴奋了,问:“可也是为了陆家命案?”
“正是!”蔡况严肃起来,看向李昭说:“十二日前,辽东副总兵沈毅深夜拜访武选清吏司陆慎,想调任回洛京城,陆慎婉拒,沈毅愤然离开,陆慎没有相送,以为府中下人自会有人将其送出府,哪知他离开书房回后宅歇息的路上听到惊叫,他循声跑去,看到沈毅被人割喉而亡,倒在通往前院的石径上,是巡夜的人发现的,陆慎随即报官。”
蔡况顿了一下又说:“府衙审问了陆家的下人,下人,尤其是陆慎的随从和书房伺候的下人都说沈毅来的突然,又是深夜,陆慎没让他们伺候在旁,还让随从去为沈毅准备客房,而后二人关上书房门密谈,其他人都在耳房避风,他们听到房门响,以为是去安排客房的随从回来了,因没有听到陆慎的声音,他们便没有动。”
“那是沈毅愤然离开的动静。”李昭插了一句。
“理应是,当时的府尹也是因为这一条,再加上沈毅的死因,将陆慎入狱。沈毅是被人割喉而亡,他是一员武将,想要趁他不备出手,又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且他一直在疾行……一击成功的可能有,但并不是一定能成,且想要悄无声息便更难了,需那凶犯功夫十分了得。”
李昭不自觉的在蔡况的讲述中自行脑补案发当晚的场景,想到一个问题皱眉问道:“陆家原本就住在现下的这个宅子里吗?”
蔡况欣慰的笑了笑,说:“他家原本在柳荫巷,这处宅子是陆慎前年才购置的,那时候他还未被调回洛京城,而沈毅常年在辽东,这次回家歇假过年才首次去陆慎的新宅。”
裴空问:“会不会是走错了路?”
蔡况说:“我没有去过陆家,此时也不方便去,无法定论。”
李昭点点头,而后又纳闷的看向蔡况问;“老师来找我,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