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她的肩膀滑下来，滴在医典边缘。
那滴血刚碰上焦黑的书皮，整本书猛地一震。黑焰从纸页间窜出，贴着地面卷了一圈，又缩回封面裂缝里。七具干尸同时抬头，眼眶中的光丝扭动，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叶清欢没往后退一步。
她知道现在不能慌。药罐还在手里，虽然发白，但底子还在。她把罐口对准医典，最后一缕念气涌出来，形成一层薄光罩住书本。黑焰撞了两次，滋滋作响，没能突破。
影卫靠在墙边，喉咙不断涌出血沫。他想说话，声音卡在胸口，最后只抬起一只手，指向她肩头。
新秀们站在通道口，有人牙齿打颤，没人敢上前。
叶清欢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医典封面上。血雾落下时，她看见黑焰抖了一下。不是攻击，是迟疑。她抓住这个空档，闭眼催动“回溯之息”。
画面闪现——
李淳风跪在灵堂前，手里拿着一张药方。他脸上没有悲痛，只有冷笑。他把真方烧了，换上假的，塞进卷宗。火光照着他眼睛，那一瞬间的得意，比恨意更浓。
她睁眼，呼吸沉了几分。
原来这东西靠的根本不是医术，也不是怨气，而是谎言本身。只要没人揭穿，它就能一直活。
她盯着那本医典，声音压得极低：“你怕的不是我毁你书，是你怕人知道你是怎么害死先皇后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黑焰剧烈翻滚，像是被戳中命门。七具干尸同时抬手，掌心对准石台，指节咔咔作响。
她不等它们动作，左手捏碎镇魂符残片，往空中一扬。碎纸飞散，落地时发出轻微爆响，形成一道短暂屏障。右手抽出最后五根驱邪针，按五行逆位刺入自己掌心。
针尖入肉的瞬间，一股热流冲上手臂。她忍着痛，将五根针同时引动。纯白光束从针尾凝聚，直射黑焰核心。
黑焰猛地收缩，发出一声尖啸。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鬼，倒像是无数张嘴在同一时间喊出“不可能”。
她没停，继续往前走一步：“你以为藏得好，可你忘了，有人会查。有人会信。有人敢说真话。”
光束越来越亮，黑焰开始崩解。那些缠绕在干尸眼眶里的光丝一根根断裂，掉在地上化成灰烬。
其中一具干尸突然扑过来，手掌抓向她的脸。她侧身避开，反手一针钉进它手腕。尸体僵住，轰然倒地。
剩下的六具还站着，但动作慢了下来。它们像是失去了主控，只是本能地重复抬手、前倾的动作。
她走到石台前，伸手按住医典。
“世人终将知道你篡改药方，焚毁证据，嫁祸游医。”她说，“你的名字不会留在医书里，只会刻在耻辱柱上。”
最后一道光束击中黑焰中心。
黑焰炸开，四散成点点黑灰，飘在空中，慢慢消失。七具干尸同时跪下，额头磕地，再不动弹。
石台上的医典静了下来。
她喘了口气，低头看药罐。罐身已经裂开细纹，念气耗尽，再也撑不起第二次回溯。
但她没放下。
她把空药罐倒扣在医典上，双手用力一压。青瓷罐应声炸裂，残存的念气化作一道烈焰，由内而外烧了起来。
火焰是淡青色的，安静燃烧，没有烟，也没有声响。书页一点点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新秀中有人低声开口：“师父……这本书里或许还有可用的方子……”
另一个立刻打断：“那是用命换来的，沾血的东西，不能要。”
前面那人闭了嘴。
叶清欢没说话。她跪坐在火前，一页页撕下未燃尽的残页，投入火焰。每撕一页，就在心里默念一个名字。
陈三槐，因误诊被逐出师门，饿死街头。
林婉儿，揭发药方问题，被诬通敌，斩于市口。
赵明远，私自抄录《九幽还神录》内容，当晚暴毙家中……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道干涸的血痕。
当最后一页烧完，她抬起头。墓室开始震动，头顶石块接连掉落，砸在地面发出闷响。通道两侧的壁画裂开，人脸扭曲变形，随即被灰尘覆盖。
“走。”她扶墙站起，肩伤撕裂，血又渗了出来。
影卫挣扎着背起一名昏厥的新秀，脚步踉跄。其他人迅速跟上，沿着来路往外撤。
她走在最后。
通道狭窄，碎石不断落下。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擦过她手臂，划开一道口子。她没停，继续往前。
身后传来轰隆巨响，整座古墓开始塌陷。他们刚冲出入口，身后山体猛然下沉，巨石滚落，彻底封死了墓门。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她站在山坡上，回头看了一眼废墟。月光洒在乱石堆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新秀们喘着气，没人说话。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还在回想刚才那一战。
影卫靠在树边，咳出一口黑血。他抬手抹掉嘴角，看向她。
她点了下头：“回去再说。”
一行人沿着小路往下走。天快亮了，远处山道隐约可见官道轮廓。
走在最前面的新秀忽然停下。
他弯腰捡起一样东西——一片焦黑的纸角，边缘还带着一点红痕。他盯着看了两秒，抬手就要往怀里收。
旁边一人伸手拦住：“别碰。”
那人愣住。
“那是害人的东西。”对方声音不大，但很坚决，“烧干净了最好。”
新秀犹豫几秒，松开手。纸角掉在地上，被夜风吹了几下，卷进草丛深处。
叶清欢没回头。她只把手伸进袖中，摸到一根银针。针身微凉，还沾着血。
她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