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域如磨盘,在疯狂舞动的菌林中碾出一条通道。孢子毒雾与狂乱菌丝在混沌剑气下纷纷湮灭,但四周菌林的攻击愈发暴烈,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挤压他们。那深处的咆哮如影随形,带着令人神魂震颤的痛苦与渴望,混杂着龙威与虫煞的混乱威压,形成一股无形的浪潮,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护体灵光与心智。
“左前方七百步,菌群脉路有一处天然断裂带,似通往下方岩层!”金皇的意念在陆青禾识海中疾速划过,额顶空间之瞳光芒流转,穿透重重幻象与能量乱流,捕捉到一线生机。
陆青禾毫不迟疑,剑域方向陡转,如同利剑劈开怒海,朝着金皇指引的方向突进。苏小婉碧波绫化作数条水龙,盘旋护持左右,涤荡开粘稠的毒雾与精神侵扰。青霖则人剑合一,斩魔剑上风雷之力彻底爆发,化作一道青色电光,将前方挡路的巨大菌盖与缠绕菌丝斩得粉碎,开辟道路。
青渊飞在最前,淡金色龙力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所过之处,那些疯狂的菌类似乎本能地瑟缩一瞬,攻击稍有迟滞,显然对其纯化后的龙血虫裔气息仍有忌惮。
七百步距离,在平时瞬息可至,此刻却如同跨越天堑。四周菌林仿佛有了生命,地面菌毯翻卷,试图缠绕双脚;头顶菌盖倾倒,投下粘稠的腐蚀性汁液;无数细如牛毛的荧光菌丝从四面八方射来,直刺护体灵光。更有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咆哮,夹杂着混乱的意念碎片——“血……龙血……回来……痛苦……融合……”
陆青禾心念电转,一面维持剑域,一面悄然引动了震天炉的一丝本源气息。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以其“熔炼万法、承载万物”的浑厚道韵,在剑域之外又布下一层无形的“炉壁虚影”,将那混乱的精神冲击与部分能量侵蚀隔绝、吸收、转化。压力顿时一轻。
终于,前方出现一片景象迥异之地。那里的菌类稀疏凋零,地面不再是菌毯,而是裸露的、布满龟裂的灰黑色岩石。一道深不见底、宽约数丈、边缘犬牙交错的巨大裂痕,如同大地的伤口,横亘在岩地中央。裂痕深处,有更加精纯、却也更加狂乱的龙与虫的混合气息涌出,伴随着隐隐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低沉轰鸣。
“就是此处!裂痕下方有巨大空洞,能量流动相对独立!”金皇确认。
后有追兵,四周菌林合围。别无选择!
“下去!”陆青禾当机立断,剑域收缩,护住三人与灵虫,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朝着那道狰狞裂痕纵身跃下!
风声呼啸,夹杂着菌林不甘的嘶鸣与深处那越来越近的恐怖咆哮。裂痕两侧岩壁飞速上升,上面同样攀附着一些散发微光的苔藓与细弱菌丝,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下落百余丈后,空间豁然开朗!
下方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规模比之前的菌林溶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此地的景象,却令人头皮发麻,心神震撼。
空洞底部,并非岩石或土壤,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近黑的“泥沼”!泥沼不断翻滚、冒泡,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混合了血腥、腐肉与奇异药香的恶臭。泥沼之中,浸泡着无数庞大、扭曲、令人作呕的“遗骸”!
那些遗骸大多呈龙形或巨虫形态,但无一例外都发生了可怕的畸变。有的像是龙身强行嫁接上了数对昆虫节肢,有的则是虫首顶着一对扭曲断裂的龙角,更多则是完全无法形容的肉团,表面覆盖着破碎的鳞片与甲壳,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珠或口器,有些还在微微抽搐,仿佛仍未完全死去。暗红泥浆如同血液,在这些扭曲遗骸间缓缓流淌。
而在空洞的中央,泥沼翻滚最为剧烈之处,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惨白色、类似骨骼与角质混合材质构建的残破高台!高台形似祭坛,四周耸立着数十根雕刻着痛苦扭曲虫龙形象的巨柱,大部分已然断裂倒塌。祭坛顶端,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池状凹陷,池边趴伏着一具最为庞大、也最为触目惊心的遗骸!
那遗骸主体仍保持着大致完好的龙形骨架,长达百丈,骨骼莹白如玉,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与漆黑的腐蚀痕迹。但其背部,却“生长”着数十对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昆虫翼骨,有的薄如蝉翼,有的厚如甲壳,全部扭曲折断。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龙首骨骼之上,竟覆盖着一个巨大、狰狞、已然石化了大半的甲虫头壳,口器大张,似在发出无声的绝望咆哮。一股远超炼虚、甚至隐约触摸到合体边缘的、混乱而绝望的威压,正从这具遗骸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力场,笼罩整个空洞。
“化龙虫池……这就是所谓的化龙虫池?”苏小婉脸色苍白,看着下方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感受着那直冲神魂的扭曲与痛苦气息,声音微颤。
“不,那高台上的池子或许曾经是,但现在……”青霖握剑的手青筋微显,风雷剑意激烈震荡,抵抗着那股混乱威压的侵蚀,“这里分明是失败者的坟场,是扭曲融合的终结之地!”
陆青禾悬停在裂痕之下,空洞上方,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景象。他手中的几颗白玉菌芯,此刻竟发出温润白光,微微发热,似乎在抵抗下方那污秽扭曲的气息,又像是在悲伤共鸣。
“净化之种……等待带走……”他想起菌林中那残魂的低语,心中了然。那些上古之民,在灾变最终时刻,或许留下了这最后的希望,封存在白玉菌中,等待后来者将这点纯净带离这被诅咒之地。
然而,没等他们细想,头顶裂痕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与菌类碎裂之声!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接近的混乱威压,如同实质的泥石流,从裂痕上方倾泻而下!
“它追下来了!”金皇示警。
只见裂痕边缘岩石崩裂,菌丝如潮水退去,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正以一种极其扭曲、充满痛苦意味的姿态,从那相对狭窄的裂痕中,硬生生“挤”了下来!
那是一只怎样的怪物?!
它大体上还保持着某种龙类生物的骨架轮廓,但周身皮肉早已腐烂殆尽,或被暗红泥沼同化,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粗大、蠕动、色泽暗紫近黑的菌丝与藤蔓,如同血脉筋肉般缠绕着骨骼,其间还夹杂着破碎的虫甲与未消化完全的虫肢。它的头颅更为可怖,是数个不同虫类头颅与半个腐烂龙首的强行拼接,数对复眼闪烁着疯狂混乱的红光,几张裂口开合,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嘶吼。它没有翅膀,但背部菌丝藤蔓疯狂蠕动,托举着它那庞大扭曲的身躯,散发出堪比炼虚巅峰、且极度混乱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是被此地怨念、扭曲能量以及菌林共生体侵蚀控制的……古殿融合失败造物之一,或是守卫?”陆青禾瞬间判断,“其核心,恐怕残留着生前疯狂的执念与痛苦,本能渴望完整的龙血虫裔气息(青渊)与净化之力(菌芯)!”
怪物那数对复眼,瞬间锁定了悬浮空中的陆青禾一行,特别是陆青禾手中的菌芯与盘旋的青渊。一声包含无尽痛苦、贪婪与暴怒的咆哮,震得整个空洞嗡嗡作响,下方暗红泥沼掀起波涛!
没有任何犹豫,怪物那由菌丝藤蔓与残肢构成的“巨爪”,裹挟着污秽的暗红能量与腥风,撕裂空气,朝着他们狠狠抓来!爪风过处,连空间都泛起涟漪,带起下方泥沼的毒瘴!
退路已无,唯有战!
陆青禾眼中寒芒一闪,混沌归墟剑域不再保留,轰然展开,化作一片灰蒙蒙、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领域,主动迎向那遮天蔽日的巨爪!与此同时,他心念沟通金皇与震天炉。
“金皇,万界虫巢,扰乱其能量核心,攻击其体内菌丝节点!”
“小婉,青霖,护住自身,策应攻击,注意下方泥沼与那些未死透的遗骸可能异动!”
“青渊,你龙威对它有克制,但莫要靠近,远程干扰!”
大战,在这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化龙遗骸坟场上空,骤然爆发!
(第三百五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