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雾渊中不知岁月,待陆青禾再度睁开双眸,洞府石壁上的微光苔藓已然轮回了三次明暗。他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气息沉凝如渊,眸中混沌流转,隐隐有星云生灭之象,炼虚初期的境界已然彻底稳固,甚至触及了初期巅峰的门槛。丹田内,混沌元婴愈显凝实,归墟剑静静悬浮,灵性恢复如初,甚至因秘境一战沾染了几分杀伐归寂的真意,更显古朴深邃。掌心那枚九窍虚空元胎,也似乎大了一圈,九窍吞吐混沌之气的韵律与他的呼吸隐隐相合。
苏小婉与青霖亦相继出关。苏小婉周身水光潋滟,气息圆融宁静,已稳稳踏入化神中期,眉心一点若有若无的阴阳印记,平添几分玄奥。青霖则如出鞘神剑,风雷之力凝练如实质,赫然也突破至化神中期,眼神锐利中多了一份沉稳,斩魔剑悬于腰侧,隐有龙吟虎啸之声。
沐清风三人感应到动静,前来道贺,脸上皆有喜色。此番同行,他们亦获益良多,关系更为紧密。
“陆道友功行大进,可喜可贺!如今我等皆已恢复,这隐雾渊虽可暂避,却非久居之地,灵气终究匮乏。不知陆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沐清风问道。
陆青禾略一沉吟,道:“古战域深处虽机缘更多,但凶险亦倍增,且我等此番收获颇丰,需时间沉淀。我意先返回望海城,觅一处上佳灵地开辟洞府,彻底消化此番所得,并将元胎与灵虫好生温养。待根基稳固,再图后续。”
“返回望海城?”玉霄子抚须点头,“确为稳妥之策。望海城乃东南域枢纽,消息灵通,资源汇聚,且有我云岚宗坐镇,等闲宵小不敢放肆。以陆道友如今炼虚修为,更可获得城中最高规格的待遇。”
“如此甚好,我等也与陆道友同回,正好向宗门复命。”沐清风笑道,“届时,我云岚宗必为陆道友安排最上乘的洞府灵地。”
计议已定,众人便不再耽搁,收拾停当,悄然离开了隐雾渊。
虚天遁影舟再次起航,这一次,舟行平稳迅捷,陆青禾对空间之力的掌控显然更加精妙,飞舟几乎化作一道融入虚空的青烟,即便偶尔遭遇不开眼的古战域妖物,尚未靠近,便被舟首自发流转的一缕归墟剑意无声湮灭,连金皇都无需出手(它仍在虫巢深处沉眠蜕变)。
一路无话,月余之后,那片熟悉的、依山傍海、城郭巍峨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望海城,到了。
与数十年前初来时的谨慎低调不同,此次归来,陆青禾并未掩饰自身炼虚期的浩瀚气息。当虚天遁影舟划破望海城上空那由各大势力共同维持的、允许飞行的特定航道时,一股虽不张扬、却如渊如岳、引动天地灵气微微共鸣的威压,已然悄然弥漫开来。
城中,无数修士心生感应,纷纷抬头,目光中带着惊疑、敬畏与探寻。
“是炼虚前辈!”
“好陌生的气息……是哪位新晋的前辈?”
“那飞舟……似乎是云岚宗的制式?但又有些不同……”
很快,飞舟径直朝着望海城中央区域、灵气最为浓郁磅礴的“云麓仙坊”方向降落。仙坊依望海城背靠的“云麓山脉”主灵脉而建,乃是城中真正的核心区域,非元婴以上修士或有头有脸的大势力,根本无权在此立足,更别提开辟洞府。
飞舟在仙坊入口处的巨型广场落下。早有得到传讯的云岚宗执事长老在此等候,为首者正是与陆青禾相熟的沐清风师弟、化神后期的云岚宗外务长老赵元坤。
“恭迎陆前辈,沐师兄,玉霄道友,凌锋道友凯旋!”赵元坤笑容满面,姿态放得极低,执晚辈礼。他身后一众云岚宗弟子更是躬身行礼,态度恭谨无比。炼虚修士,无论在何处,都已是一方巨擘,足以与云岚宗太上长老平辈论交,他岂敢怠慢。
陆青禾淡然还礼:“赵长老客气。”
“宗主与几位太上长老已在‘迎仙阁’备下薄宴,为陆前辈接风洗尘,并庆贺前辈功成炼虚,福泽绵长。还请前辈移步。”赵元坤侧身引路。
“有劳。”陆青禾颔首。他明白,这是云岚宗正式将他纳入顶级修士圈子、确立平等盟友关系的信号。以他如今实力与潜力,云岚宗示好、拉拢,乃是最明智的选择。
迎仙阁位于云麓仙坊深处,紧邻主灵脉泉眼,乃是云岚宗接待最尊贵客人之所。宴席之上,云岚宗当代宗主云鹤真人(炼虚中期),以及三位太上长老(其中两位炼虚初期,一位炼虚中期)尽数出席,态度热络而不失尊重,绝口不提玄天秘境具体细节,只谈大道,论交情,宾主尽欢。席间,云鹤真人更是亲自将一枚雕刻着云岚标志、泛着柔和玉光的令牌赠与陆青禾。
“陆道友,此乃我云岚宗最高等级的‘云麓客卿令’。持此令,道友可在云麓仙坊任选一处无主灵峰,自行开辟洞府,享我宗核心客卿待遇,调用部分宗门资源,且洞府方圆百里,受我宗大阵庇护,等闲无人敢扰。”
这份礼遇,不可谓不重。相当于承认陆青禾在望海城拥有等同于云岚宗太上长老的居住与部分特权。
陆青禾坦然收下:“多谢云鹤宗主厚意,陆某愧领了。”
宴后,在赵元坤陪同下,陆青禾带着苏小婉与青霖,乘坐云岚宗特制的观光云车,游览云麓仙坊,挑选心仪的灵峰。
云麓仙坊内,大小灵峰星罗棋布,灵泉飞瀑,仙鹤翔集,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灵气浓郁得几乎化液。最终,陆青禾选中了位于仙坊西北角、相对僻静却灵气极为精纯浑厚、且山体之下隐隐有地火灵脉与寒泉交汇的一处灵峰。此峰高约千丈,通体苍翠,山顶平坦开阔,可览云海,山腰以下林木幽深,更有一条银练般的瀑布从侧面悬崖飞泻而下,注入山下深潭,景色绝佳。更重要的是,此地灵气兼具阴阳刚柔,且地火寒泉交汇,正适合他培育灵虫、淬炼法宝,也契合苏小婉与青霖的修行。
“此峰名为‘翠微峰’,原是一位散修前辈所有,那位前辈百年前坐化后,洞府一直空置。峰下确有‘地肺火眼’与‘玄阴寒泉’交汇,只是两者力量偶有冲突,需高明阵法调理。”赵元坤介绍道。
“无妨,此地甚合我意。”陆青禾点头。灵气冲突对他而言,反而是参悟阴阳平衡、混沌化生的好材料。
选定灵峰,云岚宗效率极高,立刻调派擅长土木工程的弟子与阵法师前来辅助。陆青禾自己也亲自出手,以混沌归墟道为基,结合《万化虫经》中的灵虫巢穴营造法、玉霄子指点的阵法精要,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造翠微峰。
首先在山顶开辟出主洞府“归墟洞”,洞内宽敞,分为修炼静室、丹器房、典籍室、虫室等。修炼静室直通灵脉核心,布下“聚灵归元阵”与“阴阳调和阵”,将精纯灵气与地火寒泉之力驯服引导,化为最适合修炼的混沌灵机。虫室则模拟古战域、秽土沼泽、陨星湖等多种环境,分隔出不同区域,以温养金皇、水晶蝎,并为将来培育更多灵虫做准备。
山腰处,为苏小婉开辟“听澜小筑”,引瀑布寒泉之水,布下净水聚灵阵,种植奇花异草,幽静雅致。为青霖开辟“惊雷轩”,接引九天清灵之气与地肺火煞,设下风雷炼剑台,凌厉肃杀。
更在外围布下重重禁制,核心处由陆青禾亲手以归墟剑意、虚空符文、镇魂虫铃之音融合,布下“混沌归虚大阵”,兼具隐匿、防御、反击、困敌、滋养灵脉等诸多妙用,炼虚中期以下修士,擅闯者恐有来无回。
整个洞府营造,历时三月方成。期间,陆青禾炼虚修为、阵道造诣、以及那深不可测的底蕴(偶尔流露的归墟剑意与元胎气息),令参与建设的云岚宗弟子与阵法师们叹为观止,敬畏有加。陆青禾之名,在望海城高层与坊间,已然成为新晋传奇。
洞府落成之日,云岚宗几位高层,以及紫霄宫玉霄子、天剑宗凌锋等盟友,皆来道贺。陆青禾在归墟洞前设下简单宴席,以秘境所获的阴阳悟道茶、星辉凝露等物款待,宾主尽欢,彻底确立了他在望海城顶级修士圈中的地位。
送走宾客,夜幕降临。
陆青禾独立于翠微峰顶,俯瞰下方万家灯火的望海城,以及远方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无垠海域。夜风拂过,衣袂飘飘。
苏小婉与青霖安静地立于他身后。
噬天虫巢内,金皇的沉眠已接近尾声,一股远比之前浩瀚、内敛、带着虚空与寂灭威严的气息,正在缓缓苏醒。两只水晶蝎则在新建的虫室中,惬意地吞吐着精纯的金火煞气,甲壳熠熠生辉。
掌中,九窍虚空元胎传来满足而平稳的脉动。
归墟剑在丹田内,发出若有若无的轻鸣。
一切,都已不同。
昔日需谨慎求存,如今已可与一方巨擘平辈论交,拥灵峰洞府,门下渐兴。
但这,远非终点。灵界广袤,仙路漫漫。望海城不过是一隅之地,云岚宗也只是东澜大陆一宗。真正的波澜壮阔,还在那更广阔的天地,以及那遥不可及的……大道之巅。
他收回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
“接下来,便安心在此潜修一段时日。待金皇苏醒,元胎稳固,便是我等再次出发之时。”
声音虽轻,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夜色中的翠微峰,灯火渐熄,归于静谧,仿佛一头蛰伏的太古苍龙,于灵气氤氲中,默默积蓄着下一次腾飞的力量。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