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深空迷途
第273章：废弃的前哨与被抹去的日志
方舟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潜行者，在粘稠的规则介质中缓慢航行，逐渐接近那个微弱的信号源。随着距离拉近，探测阵列传回的图像逐渐清晰，也让“共识之庭”内的所有观者感到一阵寒意。
那并非预想中的星球残骸或漂流基地，而是一个……结构完整的星际前哨站。
它由某种暗哑的金属构成，风格冷峻而高效，带着明显的非自然造物特征，其科技水平看上去甚至不亚于星火同盟的某些外围设施。然而，这个前哨站此刻却寂静得可怕。没有能量读数，没有生命信号，外部观察口一片漆黑，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金属巨兽骨架，悬浮在这片规则的死水之中。其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非自然形成的宇宙尘埃，昭示着它已被遗弃了极其漫长的岁月。
那个微弱的信号，正是从前哨站核心区域的一个备用能源单元发出的，如同临终者最后的心跳。
“‘引路人’，尝试识别该前哨站所属文明。”苏晴雪下令。
【数据库比对中……无完全匹配记录。】“引路人”子体的回应带着一丝罕见的迟滞，【建筑风格与能量回路残留痕迹，与数据库中标记为‘已消亡文明——观测者序列’的部分特征存在17.3%的相似度。‘观测者序列’活跃于距今约五百万星盟标准年前，以记录宇宙规则变迁闻名，其消亡原因成谜。】
五百万年前！一个以观测规则闻名的古老文明的前哨站，竟然沦落于此，成为了“寂静坟场”的一部分？
一支由精干陆战队员、工程师以及林昊亲自带领的侦查小队，搭乘小型穿梭艇，离开了方舟的“共鸣壁垒”，如同微小的水虱靠近沉睡的巨鲸，缓缓驶向那废弃的前哨站。
对接过程异常顺利，前哨站的所有外部闸门都处于失效的开启或解锁状态。小队进入内部，一股混合着金属冷气与万年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通道内一片狼藉，但并非战斗所致，更像是某种……有序撤离或突然停滞后留下的景象。设备保持着运行到最后一刻的姿态，某些工作台上甚至还放着未完成的分析报告（其载体是一种未知的晶体板，大部分信息已因能量流失而无法读取）。
他们径直朝着信号源，也是前哨站的核心控制室前进。
控制室内，景象更加诡异。主控台依旧有微弱的能量流动，维持着那个求救信标的运行。但当工程师尝试接入系统，下载日志数据时，却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前哨站的中央数据库，被一种极其彻底且高超的手段……格式化了。
并非物理损坏，也非能量冲击导致的紊乱，而是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将存储介质内的信息结构从逻辑层面进行了“归零”。只剩下一些最底层的、关乎系统基础运行的代码碎片，以及那个不断重复着通用求救信号的、独立于主数据库之外的备用单元。
“不是意外，不是灾难，”随队的首席工程师，一位经验丰富的岩核族个体，其晶体核心闪烁着凝重的光芒，【这是有目的的、彻底的‘信息清除’。执行者对该系统的了解程度极高，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迹。】
林昊走到主控台前，将手按在冰冷的操作界面上，闭上双眼，以其独特的规则感知能力，尝试捕捉那残留在时空中的、微乎其微的“信息幽灵”——即数据被删除时，在规则层面可能留下的极其细微的扰动。
他“看”到的，是一片绝对的“空无”。并非暴力摧毁后的碎片，而是仿佛那里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任何数据。这种“空”本身，就是一种信息，一种令人心悸的、代表着绝对掌控力的信息。
然而，就在他即将放弃时，在那片“空无”的最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冰冷，绝对，带着一种对“冗余”和“复杂性”的排斥，与“虚空清道夫”散发出的气息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同源，却又更加……古老和隐蔽。
“不是‘清道夫’直接动的手，”林昊睁开眼，声音低沉，“但感觉……很像。像是一个更早的、执行类似职能的……‘清洁工’。”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检查环境的人类陆战队员发出了报告：“长官，在休息舱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刻痕！”
小队立刻赶了过去。在其中一个休息舱的金属内壁上，用某种尖锐工具刻满了一种扭曲、癫狂、仿佛在极度恐惧中留下的符号和文字。这些文字不属于“观测者序列”的已知语言，但经过“引路人”子体的紧急破译，其大意被翻译出来：
“……它们来了……从规则的阴影中……无法观测，无法记录……”
“……它在‘简化’一切，包括记忆，包括历史……”
“……我们是记录者，但我们无法记录自身的消亡……”
“……删除……必须删除……不能留下痕迹……否则……”
最后一行字，刻得最深，几乎穿透了金属板：
“‘遗忘’即是慈悲……”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
这些癫狂的遗言，与那被彻底格式化数据库，共同指向了一个恐怖的真相：这个前哨站，这个以记录宇宙规则为使命的文明，并非毁于常规的灾难或敌人，而是被某种能够“简化”现实、乃至“删除”信息本身的存在，有目的地“清理”了。它们甚至被迫自己删除了关于自身消亡的记录，只留下这墙壁上绝望的、未被系统记录的控诉。
“寂静坟场”……这片规则的惰性区域，或许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某种终极“清理”后留下的“废墟”？
方舟刚刚启航，就触碰到了一个可能远比“虚空清道夫”和“织梦者”更加古老、更加根本的宇宙黑暗面。
林昊看着墙壁上那触目惊心的刻痕，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们的旅程，注定要将这些被宇宙刻意“遗忘”的恐怖，重新挖掘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