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达玛拉任性妄为地想把小明留在他身边,甚至用伊曼威胁,结局不是很好的if。】
“未来是未来的事,”达玛拉再三声明,“此刻、现在、当下的感觉,才最重要。”
他连续重复了三次,仿佛这样就能把动摇的念头摁回去。
方既明闻言笑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达玛拉又是一阵沉默。终究还是没让方既明继续装糊涂,艰难地说出了那句在他看来近乎暴露软肋、甚至算是某种妥协的话:“所以,我要你留下。”
方既明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达玛拉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他就像个想抢别人玩具的小孩儿。
看到别人手里有件新奇玩具,不仅觉得玩具本身有趣,连抢夺的过程都成了一种刺激的游戏。
或许还因为,看见了别人之间纯粹的情感,自己也想拥有,却不知该如何培育,便下意识地想要抢现成的占为己有。
真是……丝毫没考虑过他的意愿啊。
“既然你做出这种决定,”方既明直接点破,“说明你的感情不是喜欢,只是占有而已。”
他抬手,本想像往常那样拍拍达玛拉的手臂以示亲近或安抚,动作却在中途停住,转而拍了拍桌面,试图讲道理:“可是,真正的感情遇到风浪,只会被打磨成更透亮的宝石。你强行留下我,只会让我每分每秒都更想他。”
达玛拉傲慢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你不是说我迟早会厌倦?那等我玩腻了,你再回去,岂不是皆大欢喜。”
“哪来的皆大欢喜?”方既明继续试图说理,“伊曼会难过,我不会高兴,就会忍不住处处顶撞你,你也不会开心。结果是,三个人都难受。皆大悲伤。”
他达玛拉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好吧?
他已经比穆拉德仁慈太多了,既没下药,也没用更极端的手段,甚至对方既明展现了超乎寻常的容忍,都能称得上是纵容。
为什么方既明还是不愿意?
达玛拉接着抛出筹码,姿态是掌控者特有的笃定:“你想做游戏,我就给你最好的平台、最强的宣发、最大的自由度、最充足的资金。就算你做得不好,我也能把它推到全球。你想做善事,我就给你钱财、物资、人手,你不用亲自奔波,就能收到世界各地的感激。伊曼保护不了你,甚至他自己都需要保护,但我可以。你知道的,穆拉德想对你下手,因为我,你才好好活到了现在。”
说到此处,他语带戏谑:“你若是还不乖乖听话,我就把伊曼接过来一起保护,刚好可以陪着你。”
方既明心里凉凉的。
他原以为自己多少把达玛拉引向了另一条路,以为他骨子里仍有人性未泯,并非无可救药。原来都是错觉吗?
是啊,二十多年养成的思维习惯,短短两个多月,怎么可能真正动摇?
方既明的神情冷了下来:“你要是真这么做,我现在就去死。”
达玛拉的笑容依旧,语气甚至更轻松了些:“那我送他下去陪你。”
方既明心中飞快盘算。
他绝不想把伊曼牵扯进这种烂事里。
伊曼好不容易挣脱了过往的束缚,不该因为自己又被关进另一个牢笼。
一旦伊曼落到达玛拉手里,自己必定会为了他的安危而妥协。
可以预见,达玛拉尝到甜头后,便会一次次用伊曼来威胁自己。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他能做什么?
劝说?刚才已经尽力了,可达玛拉习惯用权势碾压,根本听不进道理。
谈判?跟一个掌握绝对暴力、且享受支配过程的人谈判?纵使苏秦张仪复生,大概也无可奈何。
法律?一个能坐在这里笑着说出绑架威胁的人,早已视法律如无物。
忍让?今天退一步,今后他和伊曼只会沦为达玛拉玻璃柜里仅供赏玩的标本。
自己死?且不说达玛拉是否真的会放过伊曼,把伊曼独自留在没有他的世界上,实在是一份太过残酷的礼物。
劝说没用,法律没用,忍让没用,巧言令色没用,连牺牲自己也没用……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攥紧了心脏,方既明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当对方彻底打破所有底线时,唯一的出路,就是比对方更加决绝。
那么,必须在达玛拉真正行动之前,杀了他。
方既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达玛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知道了,我会听话。”
达玛拉一愣。
明明达到了掌控方既明的目的,可为什么……他并没有预想中的畅快?
这真是他想要的吗?他要的真的是方既明这副顺从的样子?
……这应该就是他想要的吧?
想要,就用尽手段去争取,有什么不对?
找到了出路,方既明的眼泪很快就收住了,只剩下微笑:“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相处呢?”
达玛拉看着他这副表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你和你对象……是怎么相处的?”
方既明心领神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又觉得这动作过于生硬,便虚虚地将额头靠在他肩上。
与不喜欢的人进行哪怕稍微多一丝暧昧的接触,都让他浑身不适。
他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只是必要的手段,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
他的指尖在达玛拉手背上若有若无地轻轻滑动了几下,然后找了个借口起身:“你咖啡杯空了,我再去给你冲一杯。”
在茶水间,方既明靠在墙角,迅速将奈费勒拉进一个自己临时创建的加密聊天室,发送消息:“他没救了。准备安排人接手、瓜分达玛拉的势力。就这几天。”
他把自己打算做的事告诉了奈费勒。
除了是对组织的负责外,他把自己的退路断了。
这样一来,以后他要是害怕或者反悔,奈费勒岂不是白准备了?那多说不过去。
奈费勒立刻意识到方既明要做什么,回复得很快,字里行中,带着方既明没在他身上见过的急切:“这些事不用你来做。有些事一旦做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方既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他觉得他的思维现在非常清晰,心态也很平静:“有些事时间紧迫,而且他现在非常信任我,我来做最方便。你派人来反而危险。”
发完这句,他迅速清除了所有聊天记录。
怕奈费勒再说出什么动摇他决心的话,他干脆解散了聊天室,将对方各个联系方式都拉黑。
很快,他端着一杯香气口感都恰到好处的咖啡回到办公室。
达玛拉小小啜饮一口,抬眼看他:“你明明知道咖啡机怎么用,以前怎么冲得那么难喝?”
方既明面色丝毫未变,微笑着回答:“对心上人上心,不是很正常吗?刚刚现查的教程。”
达玛拉皱起眉。
他想要的驯服不是这样!
方既明戴着一副完美面具对待他,将那个鲜活、直率、有时气得人牙痒的真实自我彻底藏了起来。这和以前那些给钱就有的“女朋友”们,有什么区别?
他得到了方既明的人,却好像永远失去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正当他内心挣扎,犹豫着是否该说出“你可以做你自己”或者“你可以走”时,为方既明请来补课的教授到了。
方既明顺从地起身,跟着教授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听课的时候,方既明有些心不在焉。
他盘算着该如何下手。
下毒?他没有获取毒药的途径。
肉搏?他对上达玛拉毫无反抗之力。
雇凶?连专业杀手的子弹都打不穿这里的玻璃。
大部分常规方法穆拉德都替他试过了,徒劳无功。
而且这些方式留下的线索太明显,一旦深入调查,他第一个就会被怀疑。
他可没有穆拉德可以无视法律的依仗。
但他拥有穆拉德所不具备的条件——达玛拉的信任。
一个初步的想法在脑中成形。
定了定神,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教授的讲解上。
课还得认真听,以后他还要回学校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