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尖锐的高频能量嘶鸣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每个人的鼓膜。这声音让人感觉仿佛有亿万只金属小虫正沿着脊椎爬向大脑皮层,用它们细微却坚硬的螯肢刮擦着每一条神经通路。
“轰砰——!”
紧接着是低沉的连续能量爆破,像被闷在地底深处的惊雷。两种截然不同的声响交织、叠加,在封闭的地下通道内反复折射、共振,最终融合成一种足以让普通人瞬间精神崩溃的死亡交响。
就连混凝土墙壁表面那些积累了数十年的灰尘,此刻正以一种违反重力定律的方式悬浮起来,在看不见的能量湍流中疯狂旋转,形成无数微型漩涡。天花板上剥落的漆皮和锈蚀的管道碎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撕扯,簌簌落下,却在半空中就被肆虐的能量场搅成更细微的粉末。
昏暗的应急灯光早已在第一次能量互冲时全部熄灭,如今照亮这片战场的,只有两种光源:希尔雷格教授念动力屏障发出的、如同极光般流转变幻的银白夹杂着蓝色的辉光,以及通道深处那片沸腾阴影中不时闪现的、病态污浊的暗红色光斑。两种光交替主宰着视野,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打碎,再重组,仿佛连影子本身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温度在急剧变化。屏障内尚且保持着人体可耐受的范围,但屏障之外,冷热在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交替肆虐——前一秒还是足以将水分瞬间蒸发的炽热,下一秒就变成连空气都要冻结的刺骨冰寒。这种剧烈的温度波动使得混凝土墙壁不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新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与旧有的裂缝交织成令人心悸的破碎图案。
空气中弥漫着多种气味混合的诡异气息:臭氧的刺鼻、混凝土粉尘的土腥、某种有机质腐败的甜腻,以及……一种难以描述的、仿佛来自生命最原始恐惧深处的腥臊。这种气味组合直接作用于大脑的原始区域,唤起生物本能的逃离冲动。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希尔雷格教授维持的念动力屏障,确实成了众人隔绝毁灭的最后孤岛——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座在狂暴海洋中艰难漂浮的透明堡垒。
屏障本身并非静态,而是一个不断自我调整、适应攻击的动态结构。它的表面流转着肉眼可见的银蓝色能量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有生命的神经脉络,在每一次冲击来临时迅速重新分布,将压力分散到整个屏障表面。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纹路实际上是由无数个六边形能量单元组成的蜂窝状类晶体结构,每个单元都在以不同的频率振动,共同构成这道看似单薄实则异常坚韧的防线。
无形的念动力能量波纹与沸腾的粘稠黑暗疯狂交织。每一次碰撞都不仅仅是简单的能量抵消,而是一场微观层面的惨烈战争——念动力的有序结构试图解析、拆解阴影能量的混沌本质,而阴影能量则像强酸般腐蚀着念动力的稳定形态。碰撞处爆发的闪光则代表着两种根本对立的存在形式在相互湮灭时释放出的信息碎片。那些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实际上是空间结构本身在两种极端力量挤压下发出的痛苦呻吟。
屏障剧烈波动着。它的表面形成了高达半米的能量浪涌,这些浪涌以冲击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却在到达屏障边缘时被某种力量强行拉回,重新汇入整体的能量循环。这种回收再利用的机制,正是希尔雷格精细控制的体现。
希尔雷格教授本人站在屏障的核心节点,双脚微分,站立姿势看似放松实则蕴含着力学上最完美的稳定结构。他银灰色的发丝在无形的能量风暴中狂舞,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飞舞的发丝甚至都在勾勒出某种复杂的轨迹。
他的眉头紧锁着,每一秒,都在处理来自屏障内外数百个监测点的信息流,预测下一次冲击的方位和强度,调整能量分布——就像是是一场三线并行的精神马拉松。
他脚下的高强度混凝土地面,早已不是简单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以他双脚为中心,一个直径三米的破碎区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展。这些裂纹却是沿着混凝土内部的应力线精确蔓延,如同有生命的黑色荆棘。每一次阴影狂潮拍击屏障,冲击力的一部分都会通过屏障的能量结构传导至希尔雷格后再经由他的双脚导入大地——这是他分散压力的方式之一,但代价是脚下的结构正在不可逆转地崩解。
“咔嚓……咔嚓……”
细微却惊心动魄的碎裂声持续不断。新的裂纹产生时,会迸发出微弱的火星——那是混凝土中的石英颗粒在极端压力下破裂时释放的能量。这些火星在昏暗的环境中划出短暂的金色轨迹,如同为这场死亡之舞点缀的诡异烟火。
尽管屏障在狂潮的持续冲击下看起来摇摇欲坠——它的透明度时高时低,能量纹路明暗闪烁,表面波动剧烈到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但它始终如同扎根于时空本身的锚点,死死钉在原地。这种“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特性,正是希尔雷格念动力技巧的精髓:他从不试图硬抗所有冲击,而是引导、分散、转化。每一次屏障的剧烈波动,实际上都是他在主动“让步”,通过有控制的形变来吸收冲击能量,再将这些能量导向无害的方向耗散。
阴影狂潮的拍击频率正在加快。最初是每隔三到五秒一次的重击,现在已经变成了连续不断的浪涌式攻击。黑暗不再满足于从正面冲击,开始尝试从各个角度试探屏障的弱点。一些较为“聪明”的阴影触须会沿着屏障表面爬行,寻找能量分布相对稀疏的区域;另一些则钻入地面,试图从下方突破。希尔雷格不得不将屏障从简单的半球形调整为更复杂的多面体结构,每个面都有不同的能量密度和振动频率,以应对这种多点开花的攻击模式。
“嘶……咕噜噜……”
通道入口的阴影前方,那个人形巨虫——亚瑟·芬特的意志载体——发出了一阵混合着虫鸣、液体翻涌和某种近似人类喉音颤动的复杂声响。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作用于周围的空间结构,使得听到它的人感觉声音是从自己颅骨内部响起的。
它在移动。
不是简单的位移,而是一种违反视觉常识的“相位滑动”。上一秒它还站在阴影边缘,下一秒它的位置就发生了细微变化,没有中间过程,就像视频跳帧。这种移动方式使得瞄准它变得极其困难——你的眼睛告诉大脑它在那里,但当你的攻击到达时,它已经在另一个位置了。
它的嘴角此时咧开的弧度超出了人类下颌关节的生理极限,一直延伸到耳根位置。这个看似“笑容”的表情里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只有纯粹的、对生命的蔑视和对痛苦的期待。当它“笑”的时候,可以看见口腔内部已经不是人类的构造——舌头变成了多节段的肉质触须,牙齿则是三排交错的黑色骨刺。
“呼……看来某些人的本事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大那么一点……”
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清晰的揶揄和嘲弄。话音未落,它那一只空着的人形手臂猛地再次挥动!这个动作的起始速度快到产生了音爆,手臂周围的空气被压缩成可见的激波锥。
随着它的动作,沸腾的阴影狂潮发生了质变。
首先是形态上的变化。粘稠的黑暗凝聚、拉伸、塑形,整个过程如同快镜头下的珊瑚生长,但又带有机械构造的精确性。无数条暗影触手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成型,每一条都有独特的结构和功能:
上方的触手最为粗壮,直径超过半米,表面覆盖着类似甲壳的硬化结构,末端形成沉重的锤头状。这些显然是用来进行纯粹物理粉碎的攻城锤。
两侧的触手较为纤细但数量更多,它们贴着地面蠕动前进,如同蛇群。这些触手末端尖锐,边缘带有锯齿状的能量波动,专门针对下盘和关节。
最危险的是那些几乎完全透明、只在特定角度折射微光的“潜行触手”。它们不直接攻击,而是沿着屏障表面爬行,寻找能量分布的薄弱点。一旦找到,它们末端会时不时喷射出一种暗紫色的粘液状能量波,暂时破坏念动力的稳定结构,为后续攻击打开缺口。
攻击来自所有方向,没有死角。
上方,六条攻城锤触手同时扬起,在最高点短暂蓄力后,以同步性的节奏狠狠砸下。
两侧地面,超过二十条穿刺触手如同从地狱射出的长矛,贴着地面疾驰,所过之处留下冒着黑烟的腐蚀痕迹。
屏障边缘,潜行触手已经找到了三处相对薄弱的能量节点,正在疯狂喷吐粘液进行侵蚀。被侵蚀的区域,屏障的银蓝色光芒明显黯淡,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
“休想!”格蕾雅副所长的厉喝如同冰川炸裂,清冷而充满穿透力。
格蕾雅副所长在发出警告前零点三秒已经开始行动。她的战斗风格与希尔雷格截然不同——是极致的精密与效率。
她周身原本的光刃瞬间改变性质,迅速拉长、塑形,化为一道道长约三十厘米、通体由凝练光能构成的箭矢。
仔细观察,每支箭矢内部都有细微的结构差异:有的内部能量流呈螺旋状,增强穿透力;有的表面覆盖着高频振动场,擅长切割;有的箭头上凝聚着微型的能量符文,命中后会引发连锁反应。
呼——
光之箭矢发射!
第一波,十二支螺旋箭矢,目标是上方的六条攻城锤触手——每条触手分配两支,一支瞄准锤头与触手本体的连接处,一支瞄准触手中段。
第二波,二十四支振动箭矢,以扇形覆盖地面袭来的穿刺触手群——每支箭的轨迹都经过精确计算,确保在穿透一条触手后,余势能继续攻击后面的目标。
第三波,六支符文箭矢,瞄准的是正在腐蚀屏障的潜行触手——这些箭矢速度最慢,但带有追踪修正能力,会在最后一刻调整角度,确保命中触手喷射粘液的末端。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一点五秒内。
“嗡——!”
箭矢离弦的震颤声汇集成一种令人牙酸的和弦。它们拖曳着银白色的光尾,在昏暗的空间中划出复杂而优美的轨迹网络,如同一场死亡芭蕾。
噗!噗!噗!噗!
碰撞开始了。
螺旋箭矢率先命中攻城锤触手。箭矢与触手硬化表面对撞的瞬间,螺旋结构开始疯狂旋转,就像电钻遇到混凝土。第一支箭在触手表面凿开缺口,第二支箭紧跟着从缺口钻入内部,然后——内部引爆。两条触手在空中僵直,表面鼓起数个肿块,然后“砰”的一声从内部炸裂,黑色粘液和碎裂的甲壳碎片四处飞溅。
振动箭矢与穿刺触手的对决更加直接。箭矢边缘的高频振动场与触手的锯齿状能量边缘激烈摩擦,爆发出密集的火花和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一些箭矢成功切断触手,断口处喷出汩汩的黑色能量流体;另一些箭矢被触手弹开,但在被弹开的瞬间,这些箭矢还能在空中划出锐角折返,从另一个角度发起第二次攻击。
符文箭矢的效果最为诡异。它们命中潜行触手的末端腺体后迅速“融化”,化为银色的液态能量渗入触手内部。三秒后,这些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从暗紫色变为浑浊的灰白色,然后彻底失去活性,像断线的绳子般瘫软在地。
格蕾雅的攻击几乎拦截了所有第一波触手,但“几乎”意味着还有漏网之鱼。
三条穿刺触手突破了箭雨封锁,从三个不同的角度袭向莱因哈特教授的侧后方——它们似乎能感知到莱因哈特之前受伤不轻,专门挑软肋下手。
“影缠·鞭!”
莱因哈特教授冰冷的声音几乎在触手突破防线的同时响起。这声音里听不出痛苦,只有钢铁般的意志,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说话时下颚肌肉绷紧到了极限,颈侧血管暴起——他在强忍着怎样的痛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之前的阴影剥离造成的伤害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那种强行将已经与自己能量体系融合的存在撕扯出去的过程,类似于将已经长进肉里的倒刺拔出,带出的不止是倒刺本身,还有连着的血肉组织。他胸腹间的能量回路现在如同被酸液反复冲刷过的管道,每一次调用阴影能量,都会引发连锁的灼痛和痉挛。
但他仍然站得笔直。
他周身的阴影再次涌动,虽然不如巅峰时凝实,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但这种“不稳定”反而赋予了他的阴影某种不可预测的特性。
单臂挥出。
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得异常艰难,手臂移动时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生锈的机械。但手臂挥出的轨迹却精准无比,带着一种历经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
响应他召唤的阴影能量先分化成数十条细丝,这些细丝如同有生命的探针,在空中来回扫动、像是在分析三条来袭触手的结构、速度、轨迹。信息在千分之一秒内传回莱因哈特的大脑,经过他数十年战斗经验淬炼出的直觉处理,得出最优解。
然后,细丝才猛地聚合,凝聚成三条截然不同的影鞭,分别针对不同形态的触手。
啪!嗤啦!嘭!
三种不同的声响几乎同时爆发。
锥刺影鞭精准命中接缝,就像撬棍插入板条箱缝隙,然后猛地一撬。触手的甲壳被大片大片地掀起,暴露出下方蠕动着的、半透明的内部组织,而后组织溃散,黑色能量液爆涌而出。
能量网鞭成功缠绕住第二条触手,倒钩深深嵌入其表面。影鞭随即收缩,将触手死死捆缚,倒钩上的能量开始逆向侵蚀触手的能量结构,使其迅速萎缩、干瘪。
共振影鞭与第三条触手接触的瞬间,触手内部发出了沉闷的爆炸声——不是从外部被破坏,而是内部的能量节点因共振而失控自毁。
莱因哈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立刻用意志强行稳定住。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上沁出更多冷汗——然后阴影再次在他周身流转,准备应对下一波攻击。
他没有说话,但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扫过全场,与格蕾雅的目光短暂交汇。两人之间没有语言交流,但一种默契已经形成:格蕾雅负责大面积拦截和压制,莱因哈特负责查漏补缺和精准打击。
“机会!”艾尔维斯教授高悬的数支画笔顿时向下一落,一团如同虚空中遁出的色块如同经天彩虹般向人型巨虫当头落下,将它身周的大片作为防御的沸腾阴影直接抹消一部分,连空间都发出了“咔咔”的卡壳般的声音。
“就是现在!拉格夫!冲上去!撕开它!”
兰德斯的声音响起,他的设备和肉眼同时捕捉到“能量波动空隙”!
低吼的同时,他的双手已经在行动。在先前的攻击被沸腾的阴影挡下之后,右手持握的脉冲步枪再度发出高亢的充能嗡鸣,内部超导线圈的温度在零点二秒内从零下两百摄氏度骤升至六千摄氏度,枪口周围空气因高热而扭曲。三团刺目欲盲的炽白能量光球在枪口凝聚,不是同时,而是有细微的时间差——这是为了形成连续打击,延长对防御结构的压力时间。
“融合!给老子破!!!”
拉格夫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这个身高两米、体重超过一百八十公斤的巨汉,在接到指令的瞬间进入了“融合状态”。
混凝土地面在他双脚踩踏处软化、液化,土黄色的光芒从地面升起,顺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类似花岗岩纹理的图案,肌肉密度在分子层面重组,骨骼结构暂时矿物化以承受更大的应力。
那柄需要普通人用双手才能勉强举起的冲击锤斧,此刻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斧刃上的能量符文依次亮起,从斧柄末端一直亮到斧刃尖端,当最后一个符文点亮时,整柄武器发出低沉的共鸣,仿佛它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沉睡已久、刚刚被唤醒的古老存在。
随后,拉格夫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相称的恐怖速度,冲锋路径上的空气被强行排开,那些散落在地面的混凝土碎块,在被他经过时产生的气浪卷起,如同被霰弹枪射出般向四周飞溅。
两人配合的时机也精准得妙到毫巅!
兰德斯的数道粗大脉冲光束率先命中!第一发打在黑暗帷幕的一处薄弱能量节点上,在表面形成一个直径半米的炽白光斑,光斑处的黑暗物质被高温等离子化,嘶嘶作响地蒸发。第二发打在同一个位置,光斑扩大,边缘开始出现放射状裂纹。第三发命中时,裂纹已经扩散到整个节点结构——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凝固的油脂,光束与黑暗激烈对撞、湮灭,发出刺耳的灼烧声。被击中的节点彻底崩溃,连带着与它连接的能量线路也一并断裂。黑暗帷幕上,一道长约两米、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火花的裂缝被硬生生撕开。
裂缝出现的刹那,拉格夫的巨锤到了!
“轰隆——————!!!”
冲击波肉眼可见。那是一圈半透明的球形力场,以命中点为中心急速扩散,所过之处,地面被刮掉整整一层,碎屑被卷起,形成一道两米高的环形尘埃墙。离得较近的几条残余触手,被冲击波直接撕碎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
黑暗帷幕的表面先向内凹陷,随后表面开始浮现无数细密的白色裂纹,继而分层、分阶段解体,化为黑色雪花般散落。浓郁的黑暗能量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在空中拖曳着黑色的尾迹,如同逆向的黑色流星雨。
在拉格夫巨锤落下的短时间内,兰德斯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拉格夫身前。左臂嗡鸣作响的震荡刃划出刺目的能量弧光,右臂脉冲步枪切换高爆模式,“砰砰砰”连续三声沉闷爆响,三颗威力巨大的高爆弹呈品字形射向打开的通路深处。同时,他背后悬浮的三柄机械阔剑剑刃发出高频震颤,三道凌厉无匹的湛蓝色能量剑波后发先至,与高爆弹几乎同时轰击在通路尽头那刚刚暴露出来的、扭曲蠕动的巨虫本体轮廓之上残余的暗黑帷幕!
轰轰轰!
高爆弹几乎同时命中。爆炸的火光不是普通的橙红色,而是诡异的暗紫色——这是弹体内的能量符文与阴影能量相互作用产生的现象。三团火球在巨虫体表炸开,虽然被它体表的甲壳偏转、分散,但爆炸冲击波暂时扰乱了它周围的能量场。
紧接着,能量光束到了。
嗤啦——!
光束与巨虫胸甲接触的瞬间,发出了类似冷水滴入热油锅的剧烈反应声。甲壳表面出现了一个明亮的撞击点,光芒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虽然光束最终没有击穿甲壳,但在命中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直径约五厘米、边缘呈现熔融状的凹陷。
更重要的是,爆炸和光束攻击短暂地压制了巨虫周围的阴影再生能力。在它重新组织防御之前,一条从屏障到巨虫本体的、长约十五米、宽两米的通道,已经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通道两侧,被切断的阴影触手残余还在蠕动,但失去了本体的能量支持,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分解。地面布满了裂纹和坑洞,有些深坑底部还能看见下方另一层空间的钢筋结构。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电离气体产生的臭氧味,以及阴影能量分解时释放的、类似腐烂鸡蛋的硫化物气味。
阴影散开所形成的通道尽头,那只覆盖着黑亮甲壳、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扭曲身影,在爆炸余晖和应急灯残光的映照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它比从远处看更加庞大。直立部分的高度超过三米,如果算上身体下方那些支撑用的附肢和触须,总体积接近一辆小型卡车。甲壳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凹凸纹理,这些纹理在光线下形成不断变幻的暗影图案,看久了会让人产生眩晕感。
它那些复眼中的光芒,此刻全部聚焦在了刚刚撕开它防御的这群“蝼蚁”身上。数千个小眼面同时调整焦距,每一只都反射出众人缩小倒影的那种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它没有立即反击,而是在评估。那些被切断的触手被迅速回收,融入本体。甲壳表面的纹理流动速度加快,像是在进行某种内部能量再分配。它胸口那个被兰德斯光束击中的凹陷处,边缘的熔融物质正在冷却、重新固化,但颜色从原来的黑亮变成了暗红,像是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短暂的寂静。
战场上的声音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能量武器冷却系统的嗡鸣,以及远处某处管道破裂漏水的滴答声。
“干得好!”
希尔雷格教授的赞赏如同惊雷炸响,在封闭空间内激起重重回音。随后,他已经开始了下一个动作。
他眼中积蓄已久的银芒暴涨到极致那是他精神力量凝聚到临界点的外在表现。维持屏障的左手五指舒张到极限,仿佛在虚空中抓住了某个无形的球体。然后,猛地一旋!
随着这个动作,整座念动力屏障发生了结构性的改变。它不再是一个完整的防护罩,而是从正中开始“融化”、重组。银蓝色的能量如同退潮般从屏障边缘向中心汇聚,流动时拖曳出的光尾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残影。
汇聚到中心的能量密度急剧升高,所有能量都集中在一个直径半米的球体内时,光芒反而内敛了。从外面看,它像一个绝对黑色的球,但球体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明显的扭曲,就像透过高温空气看景物时的景象。
希尔雷格教授腾出的右手并指如剑,仿佛手指上承载着千钧重量,指尖周围的空气开始电离,迸发出细小的蓝色电弧。
然后,隔空一“劈”!
动作本身并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是朴素——就像武术初学者练习基本动作时的直劈。但这一劈中蕴含的意志,却纯粹、坚决到令人胆寒。
念动力冲击斩!
像是一道宽度仅十厘米、厚度几乎为零的“空间裂缝”被射了出来!
周边的现实结构被强行扭曲,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状畸变——就像把石子扔进平静水面产生的涟漪,但这里是三维空间,涟漪在所有维度上同时扩散,势要将眼前的人形巨虫一刀两断!
格蕾雅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在评估这一击的威力和可能的效果,同时已经在准备后续的补刀攻击——她的银光箭矢再次开始凝聚,这次箭头上闪烁着危险的金色符文。
莱因哈特单膝跪地,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在调整自己的阴影能量频率,准备在攻击命中的瞬间,用自己的能力干扰巨虫的再生过程。
拉格夫保持着挥锤后撤的姿势,他在大口喘气的同时死死盯着目标,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发起第二次冲锋。
兰德斯已经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但武器和终端依然全功率运转,分析着攻击效果,预测目标可能采取的反制措施。
艾尔维斯教授的笔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停在半空中,但他没有在意,同样盯着希尔雷格教授的那道凌厉无比的攻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无形的死亡之线上。
它距离目标越来越近。
可在命中前一瞬间——
“嗤……”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裂空一击,人形巨虫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它那只巨大的复眼中,反而清晰地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嗤笑光芒!
这不仅仅是表情。随着这“嗤笑”,它体表的甲壳纹理开始以反常的速度流动,所有纹理都朝着胸口正中汇聚,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图案。
它在主动迎接攻击。
就在那凝练到极致的念动力冲击斩即将触及它胸腹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它胸腹间覆盖的厚重黑亮甲壳如同沥青般软化,暴露出下方一层暗红色的、半透明的膜状组织。这层膜随着某种节奏脉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挣扎着,而后塌陷出一个漩涡般的凹陷。凹陷的中心,一点暗红色的光芒亮起。起初只是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红光,但迅速增强,在数毫秒内就变得如同小型恒星般刺目。红光中,隐约可见复杂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形状的结构在旋转、重组。
紧接着,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噗嗤——!!!
声音本身就已经足够恐怖。那是一种混合了撕裂、穿刺、挤压和液体喷溅的复杂声响,像是把一整头活牛塞进工业破碎机里发出的声音,但又被放大十倍。
从那个凹陷中,一只难以想象的、巨大无比的异形血肉巨爪,破“壳”而出!
它的出现显然超出了物理常识太多。从腕部到爪尖,长度超过四米,而它出现的“洞口”直径只有半米不到。这显然不是简单的“伸出”,而是某种维度折叠或空间压缩的结果。
巨爪的主体是暗红色的、如同未完全凝固的熔岩般的血肉在不断蠕动、重组,由森白的、多样而扭曲的骨刺撑起,掌心处则嵌着一颗直径约半米多的、猛然裂开的巨大口部。这张“嘴”里没有牙齿,取而代之的是三圈不断旋转的、由细碎骨片构成的研磨结构。口腔深处,一颗散发着污秽血光的、比起生物更像是一颗被强行塞进有机框架里的红宝石眼球正死死盯着前方。
巨爪甫一出现的瞬间,以巨爪为中心,半径五米内的区域,重力和空间的方向似乎都变得扭曲而混乱。而后这只亵渎的造物,不闪不避,五指箕张,正面朝着那道无形的念动力冲击波就是狠狠抓去!
咚——!!!
血肉巨爪与念动力冲击斩接触的刹那,巨爪上坚韧的血肉被无形的空间锋锐之力瞬间撕裂、翻卷。就像用热刀切黄油,冲击波在巨爪表面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血肉不是简单地分开,而是在试图自我修复和继续被撕裂之间反复拉锯——前一秒新生的肉芽覆盖伤口,下一秒就被更深的切割摧毁。
数根粗大的骨刺应声崩断。断裂的过程很慢,像是慢镜头播放:首先出现细密的裂纹,在卡顿间裂纹迅速扩散,然后骨刺从中弯曲,最终在某个临界点彻底折断。
还有大量黑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但这血液在下落过程中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有些滴落到一半就蒸发了,化作黑色的烟雾;有些在半空中凝固,形成细小的结晶;有些甚至“逆流而上”,试图重新回到伤口里。
然而,尽管付出了如此看上去就“惨重”的代价,巨爪竟然真的抵住了希尔雷格这志在必得的一击!
掌心那颗污秽红眼竟能散发出、足以扭曲现实法则的诡异能量!这种能量形成了一种粘稠的“现实泥潭”,念动力冲击波一旦陷入其中,就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无形沼泽。它的空间锋锐特性被迅速消磨,有序结构被混沌侵蚀,前进的速度以指数级衰减。直到那道足以斩断空间的念动力冲击斩,在距离巨虫本体胸甲还有最后十厘米时,被完全遏制住了。
它被“凝固”在了空中,像是一只被树脂封存的昆虫。
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
巨爪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它没有将抓住的念动力冲击波挡开或是击碎,而是……开始处理它。
五根爪指以违反关节结构的方式弯曲、缠绕,将那道无形的攻击牢牢“握”在掌心——这道亵渎巨爪竟像是通过掌心那颗红眼,强行给这道纯能量及空间性质的攻击赋予了“可被持有”的概念属性。
而后,那颗红眼的瞳孔收缩又扩张,眼球的焦距不断调整,像是在仔细“端详”手中的猎物。
接着,那张嘴,张大了。
下颌骨向下脱臼,角度达到一百八十度;上颌向上翻折,几乎贴到了腕部;口腔内部的结构暴露无遗——没有舌头,没有扁桃体,只有三圈不断旋转的骨片研磨器,以及更深处的、如同黑洞般的咽喉。
“吼——吭哧吭哧!”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痛苦与狂暴的嘶吼从巨爪内部传出。这声音有着诡异的双重特性:一方面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咆哮,低频部分让地面都在震动;另一方面又夹杂着类似人类哭泣、呻吟的声响,高频部分尖锐到刺耳。
再然后,是激烈的、如同野兽进食般的异响。
巨爪将那道念动力冲击斩,缓缓地、但却坚定地,送进那张打开的嘴,开始啃食。
第一口,咬在了逐渐变得像长条水晶棱柱的念动力冲击斩的前端。骨片研磨器旋转着咬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咬下的部分迅速被吸入咽喉深处。在消失前的一瞬间,可以看见那部分水晶内部闪烁的银蓝色光芒,被污染成了暗红色。
第二口,咬得更深。这一次不只是物理上的切割,还包括能量层面的“消化”。巨爪掌心红眼泛出道道血光,笼罩住被咬住的部分,强行抽取、同化其中的秩序、能量与信息。
第三口、第四口……
啃食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已经不是一口一口地咬,而是整条水晶长条被迅速吸入嘴中,就像吸面条一样。随着吞噬的进行,巨爪本身发生了可见的变化:表面的伤口开始以异常的速度愈合,断裂的骨刺重新生长,甚至体积都略微膨大了一些。
它竟然真的把希尔雷格教授的念动力攻击给吃了!
不仅仅是“破坏”或“抵消”,而是“消化”、“吸收”、“同化”。
这个过程竟是对希尔雷格教授也造成了直接的反噬。在念动力被完全吞噬的瞬间,他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震。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维持剩余屏障的左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屏障本身的光芒也黯淡了至少百分之三十。
但这还不是结束。
巨爪完成了啃食后,做了一个更加令人绝望的动作——
它将被吃掉的念动力能量团中没法完全吸收转化的部分攥在“掌心”,然后,猛地向前——
捏爆!
被捏爆的能量团没有向四周均匀扩散,而是被巨爪的意志引导,化作数十道细小的、边缘缠绕着暗红血丝的能量碎片,如同霰弹般射向屏障后的众人!
每一道碎片都带有双重属性:一方面是希尔雷格念动力的残余锋锐特性,另一方面是巨爪混沌能量的污染效果。它们在空中发出不祥的尖啸,轨迹难以预测,有的走直线,有的呈弧线,有的甚至在半空中突然折转。
“散开!”兰德斯最先反应过来并迅速向外侧跳开躲避,但他的警告对其他人来说还是有些不够及时。
格蕾雅急速后撤,同时将数面银光刃聚拢展开形成一面银光护盾。但三道碎片击中护盾后,虽然没有击穿,但上面的暗红血丝如同活物般沿着护盾表面蔓延,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莱因哈特试图用阴影能量偏转碎片,但阴影与碎片接触的瞬间,他脸色一变——碎片上的污染竟然能沿着能量连接反向侵蚀!他不得不切断并抛弃那部分阴影,嘴角又多渗出一丝血迹。
拉格夫选择硬扛。他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土黄色的能量防护光芒和实体性质的石肤护甲同时升起。四道碎片打在其上,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冲击力让他足足向后滑行了数米,全身剧颤,脚下混凝土地面也硬是被犁出两道沟壑。
艾尔维斯手中画笔仿佛遭到了虚空中的某种阻碍久久难以落下,他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掰断了其中两支笔的笔头将其往地上一扔,他面前便升起了一道迷迷顿顿的墨色团块将数道碎片纳入其间到处窜游,虽然无法完全对消,倒也确实避免了伤害。
希尔雷格本人面临最多碎片的攻击——巨爪显然将他作为首要目标。他强行在面前撑起一面中型念动力护盾,挡住了大部分碎片,但仍有两道碎片几乎擦过他的左肩和脸颊飞过,留下两道青筋暴起的异质伤口。
就在众人忙于应对碎片攻击时,巨爪的最后一个动作开始了。
那只完成了“抓取”、“啃食”和“捏爆”使命之后、已经伤痕累累的血肉巨爪,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然后,它开始膨胀。
不是肌肉收缩的膨胀,而是更加诡异的、像是内部被强行注入了过量能量的那种膨胀。表面的血肉囊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鼓起、扩大,有些囊泡甚至透明到可以看见里面沸腾的、暗红色的能量流体。筋络被拉伸到极限,发出弓弦绷紧般的“咯咯”声。骨刺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从裂纹中透出不祥的红光。
膨胀的速度极快。在不到两秒内,巨爪的体积就增大到了原来的三倍,变得像一个畸形怪诞的肉球,只有五根爪指的轮廓还勉强可辨。
它膨胀到了极限。
然后——
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