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海水是墨色的，像是被揉碎的星子泡在里面。
离朱踩着最后一块浮冰落地时，脚踝陷进半尺深的软沙，沙粒间渗出荧蓝色的光，照得他灰羽翅膀边缘都泛着磷光。
“找到了。”
少年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龟甲，甲面刻满细密的羽纹，最中央嵌着半片玉简，正是他在归墟深处的沉船里扒出来的羽民国传承。
龟甲触到空气的刹那，突然自行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兽皮卷，上面用朱砂画着五域山河，河流的位置恰好组成 “山海盟” 三个古字。
灵均蹲下身，指尖抚过兽皮上的青丘墟标记。
那里的墨迹微微隆起，像是有活物在下面蠕动，三尾狐火顺着指尖窜出半寸，竟在标记旁燎出了一个小小的火圈，与兽皮上的朱砂纹路隐隐呼应。
“这兽皮是用‘息壤’混合兽血制成的。” 他抬头望向远处翻涌的海眼，“能感应五域血脉。”
阿若的指尖缠着三缕海藻，正将开明兽图腾浸入海水。
银白的图腾遇水便浮起，九颗兽首同时转向兽皮卷，口中吐出的白雾在海面上凝成五颗水珠，分别映出青丘、昆仑、羽民国、鲛人族和一处模糊的南荒地貌。
“还差两处印记。”
少女绿裙被海风掀起，露出脚踝上新刻的昆仑符文，“西荒的昆仑遗民不知所踪，南荒交胫国（jiāo jing guo）更是百年未与外界往来。”
“交胫国我知道在哪。”
沧澜突然开口，这位鲛人少女的鱼尾在沙地上拍打出细碎的水花，鳞片反射的光在兽皮卷上投下游动的光斑，“去年我族商船曾在丹穴山见过他们，膝盖反折的怪人，骑着人面兽身的蛊雕。”
玄渊按住妹妹的肩膀，这位鲛人首领的嗓音比深海的暗流还要低沉：“但他们从不与外人结盟，当年连穷奇部的利诱都不动心。”
他指向兽皮卷上南荒的空白处，那里的朱砂突然褪色，露出底下更古老的刻痕，像是被刻意抹去的盟约。
离朱突然将玉简拍在兽皮中央，羽纹瞬间亮起，在五域标记间连成网状。
“老祖宗的法子总不会错。”
少年解下腰间的箭囊，倒出三滴凤凰血凝成的晶珠，“歃血酒需要五族精血，青丘的狐血、昆仑的麟血、羽民的凤凰血、鲛人的灵珠，再寻来交胫国的蛊血和昆仑遗民的圣物，这盟约便能惊动天地。”
白泽突然炸起颈间绒毛，六足在沙地上划出警戒符。
神兽琥珀色的竖眼死死盯着海眼，那里的混沌之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墨色海水里浮出无数扭曲的影子，像是被无形的手往上拖拽。
“海眼在扩张。”
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最多三月，封印就会崩裂。”
灵均的三尾同时绷紧，狐火在周身燃起半尺高的焰墙。
他看见海眼里的影子中，有一个熟悉的轮廓 —— 九头蛇身，正是当年在南荒见过的相柳（xiāng liu）虚影。
“穷奇在提前催动混沌。”
少年指尖的火圈突然扩大，将兽皮卷完全笼罩，“我们必须在三月内集齐五域首领。”
阿若突然从图腾上摘下片鳞甲，那是开明兽蜕下的第一片鳞，此刻正泛着柔和的青光。
“昆仑遗民有个秘密据点，在三危山的冰洞里。”
她将鳞甲按在兽皮的西荒空白处，青光渗入的刹那，竟浮现出座冰城的轮廓，“我祖母说，那里藏着西荒最后的火种。”
“那我去南荒。”
离朱将凤凰血晶珠嵌进羽民国标记，骨箭突然在他掌心转了一个圈，箭头直指丹穴山方向，“交胫国不是信蛊雕吗？小爷就猎只最凶的当见面礼。”
玄渊与沧澜对视一眼，同时将指尖划破，两滴银蓝色的血珠落在鲛人族标记上。
海水突然上涨三寸，在他们脚边凝成个水镜，映出东荒汤谷的景象 —— 那里的扶桑树上，正停着十数只毕方鸟，羽毛间缠着黑色的锁链。
“鲛人会守住东荒的海眼。”
玄渊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鱼尾拍起的水花在兽皮卷上凝成一道水纹结界。
灵均望着海眼里越来越清晰的相柳虚影，突然将指尖的狐火按在青丘标记上。
三尾在身后展开，金焰顺着兽皮的脉络游走，将五域标记全部点亮。
“三月后，归墟见。”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带着九尾狐血脉特有的威严，“若我没回来，阿若便持此盟约，联合能联合的一切力量。”
白泽突然对着海眼低吼，六足在沙地上写出 “混沌” 二字，神兽的竖眼泛起红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它在笑。”
众人同时望向海眼，墨色的海水突然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张模糊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正是穷奇的模样。
人脸没有发出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一股嘲弄的意味，仿佛在说这场联盟不过是徒劳。
离朱的骨箭突然射出，带着凤凰血的金芒直刺人脸，却在触及漩涡的刹那化作水汽。
少年骂了声脏话，将兽皮卷揣进怀里：“走了。”
他展开翅膀时，灰羽间竟多了几根赤红的翎羽，那是血脉觉醒的征兆。
阿若将开明兽图腾系回腰间，绿裙下摆扫过沙滩，留下串带着青光的脚印。
“昆仑的冰洞有守兽，是头生着九对翅膀的应龙，记得用这个。”
她递给灵均半片龙鳞，那是当年伯益赠予的信物。
灵均接过龙鳞的刹那，海眼的漩涡突然喷出股黑气，在半空凝成只巨爪，朝着兽皮卷的方向拍下。
众人同时出手，狐火、水箭、藤蔓、骨箭交织成网，堪堪挡住黑气的冲击，当烟尘散去，兽皮卷上的五域标记已变得黯淡，唯有青丘和昆仑的位置，还残留着微弱的光芒。
“它在害怕。”
白泽突然开口，用尾巴指着兽皮卷，“这盟约能克制混沌。”
灵均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海眼，将半片龙鳞握紧，三尾狐火在他掌心跳动，映出瞳孔里的决绝。
三月之期，五域联盟，这不仅是为了青丘，更是为了整个大荒的存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