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跃民眼睛一亮,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海洋,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嘿!海洋,瞧见没?那边还有个女同志!啧,这模样,这气质,绝了!就是看着有点……不好接近啊。” 他向来对漂亮女性比较关注。
张海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那点因为来到前线而升起的些许郑重,瞬间被不满取代:“女的?这侦察连怎么还有女兵?看那样子……像是在保养武器?可能是技术员或者卫生员吧。”
他心里不以为然,觉得这张脸是挺好看,要是笑起来肯定更顺眼,但出现在侦察连的训练场,总觉得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负责整队的送人来的班长跑步到那女兵面前,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报告张排长!新兵补充队集合完毕,应到三百零七人,实到三百零七人,请指示!”
“张排长?”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新兵队列里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像泼出去的豆子,再也收不住。
“看见没?那个就是张胜寒!咱们二排的头儿——居然是个女的!”
“开玩笑呢吧?!侦察连的排长让个女同志当?她能带咱们钻山沟、摸敌哨、打穿插?”
“听说是靠军功硬堆上来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水分?怕是关系硬吧?”
“我看悬乎!咱们跟着她,别说立功了,别到时候把咱带沟里去!”
议论声越来越大,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张海洋听着,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他从师直属侦察营的尖子,因为一次“不听指挥”被“发配”到这个重建的连队,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无名火。
此刻见要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竟然是这么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甚至有些纤弱的年轻女兵,那股被轻视和荒谬感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转过头,冲着嗡嗡作响的队列粗声吼道:“吵什么吵?!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纪律都喂狗了?!”
这一吼暂时压下了议论,但他随即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射向依旧坐在弹药箱上、仿佛对一切嘈杂充耳不闻的张胜寒,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质疑,响彻整个训练场:
“报告!张排长是吧?我有问题!咱们侦察连,干的是刀尖舔血、虎口拔牙的活儿!凭什么让一个女同志跟我张海洋平起平坐,当这个排长?这地方是凭真本事吃饭的战场,不是照顾关系、摆花瓶的戏台子!你要带兵,得先让兄弟们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新兵们虽然不敢再大声议论,但眼神里的怀疑和看好戏的意味更加浓烈了。一些和张海洋一样从战斗部队调来的老兵,也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张胜寒终于停下了手中摩挲狙击枪枪身纹路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潭寒星,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过队列,最终落在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张海洋身上。阳光照在她沾着油污却难掩清艳的脸上,反差强烈。
“不服?” 她开口,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平淡,但奇异地穿透了空气里的躁动,像一捧冰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瞬间让全场一静。
张海洋被她这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突,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胸膛一挺,下巴扬得更高,语气更冲:“对!就是不服!侦察作战,渗透、捕俘、野外生存、敌后破袭……你一个女同志,
能懂多少?能练多少?我看这排长的位置,还是让给真正在战场上滚过几遭、有硬本事的男同志来坐比较稳妥!” 他特意强调了“男同志”三个字。
张胜寒没再说话。
她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那支狙击枪,动作平稳得像放下一个茶杯。然后,在所有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的身影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助跑,仿佛只是光影的一次轻微摇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绿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侵至张海洋面前!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细微的风声。
张海洋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后撤摆出防御姿态,但已经晚了!
张胜寒的右腿如同蓄满力量的钢鞭,毫无花哨地弹出,膝盖精准狠辣地顶撞在张海洋大腿外侧的麻筋上!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如同捕食的鹰爪,
闪电般扣住张海洋刚刚抬起意图格挡的手腕,五指一紧一拧,用的是巧劲,却瞬间让张海洋半边身子酸麻无力。
借着他前冲和失衡的力道,张胜寒扣腕的手向下一压,身形微微侧转,一个干净利落到极致的“顺手牵羊”加“膝撞别腿”!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尘土扬起。身高体壮的张海洋,甚至没来得及完全做出有效抵抗,就像一截被伐倒的木桩,结结实实地摔趴在了坚硬的黄土地面上!摔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发黑,胸腔里堵着一口气,半晌没喘上来,更别提爬起来了。
整个训练场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远处树林的沙沙声,以及张海洋趴在地上痛苦的闷哼。
站在队伍旁边的李军,目睹全过程,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脸,手指缝却张得老大,嘴角拼命往下压才没笑出声来,心里暗爽:“哎哟喂……这脆生的!看着都疼!” 果然,看张胜寒揍别人,比被她“指点”舒坦多了!
王国安也咧了咧嘴,用手肘撞了撞身边抱臂观看的铁路,低声调侃:“是海洋啊,铁路,你俩不去拦拦?哎呦,我都不好意思看了,这一下摔得……听着声儿都疼得慌。”
铁路目光紧紧跟着场中那个挺拔的身影,闻言只是淡淡回了句:“这小子,不挨顿实实在在的揍,这身骄气褪不掉。早晚的事儿,早点打服,早点消停。” 他想起自己当初不服气时吃的苦头,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