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绝育种子
规则组的宣传车又开始在社区里巡游,喇叭里的电子音一遍遍重复着:“新配给粮已到货,内含最新营养配方,即日起取代旧粮,居民凭身份手环领取。”车斗里堆着银白色的包装袋,印着“绝育谷物”的字样,袋子角落还有行小字——“不可留种,违规必究”。
林夏蹲在菜园的篱笆后,看着张医生用竹竿把最后一片伪装网支起来。网片上爬满了牵牛花藤,紫色的花瓣刚谢,嫩绿的花苞藏在叶间,正好遮住后面发光的土豆苗。昨夜的露水还挂在叶片上,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他们这是急了。”张医生往土里埋着碎硬盘,金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知道咱们在种能留种的粮食,就扔这玩意儿来恶心人。”他指的是宣传车旁的人群,有人拿着新领的“绝育谷物”往嘴里倒,嚼了两口就皱着眉吐出来——那东西看着像小米,嚼起来却像砂纸,混着股消毒水味。
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农耕手册》,纸页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手册里夹着母亲留下的字条:“绝育种子顶多半季收,能留种的才是根本。”她想起昨天赵爷爷偷偷来说,规则组的粮仓在连夜换粮,把以前的陈粮全拉走了,换上的都是这种银白色包装的新粮。
“李队长那边怎么样?”林夏问。昨天李队长带着几个倒戈的队员去拦截运粮车,到现在还没回来。
“刚收到消息,截下来三车。”张医生往篱笆外瞥了眼,压低声音,“但人被盯上了,正往东边的废工厂撤。他让咱们赶紧准备,要是他们被围住,就把菜园里的‘信号苗’亮出来。”
“信号苗”是他们挑的几株最亮的土豆苗,叶片上的银光特别浓,只要把伪装网拉开,半条街都能看见。这是约定好的信号——一旦亮苗,就意味着要全员暴动。
林夏刚点点头,就听见宣传车的喇叭突然变了调,电子音变得尖锐刺耳:“紧急通知:发现违规种植点,位置东经116度,北纬39度,立即实施清除。”
“糟了!”张医生猛地扯下伪装网,土豆苗的银光瞬间刺破晨雾,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串小灯笼,“他们找到这儿了!”
林夏拽起身边的小陈,往菜园深处跑。孩子们已经按事先约定,抱着装着种子的陶罐往地道口冲,最小的那个男孩跑的时候摔了一跤,陶罐在地上滚了两圈,里面的土豆种撒出来,沾了满地黄泥。
“别捡了!”林夏想去拉他,却看见那男孩突然蹲下去,把沾着泥的土豆种往怀里塞,小脸憋得通红:“王奶奶说,种子沾了土才肯长。”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声从街角传来,是规则组的装甲车。林夏看见车身上印着“生化处理队”的字样,车斗里站着穿白色防护服的士兵,面罩后的眼睛像玻璃珠,没有一点光——和那天被俘的生化兵一模一样。
“往地道走!”张医生推了林夏一把,自己却转身往菜园另一头跑,那里藏着他们攒的几捆炸药,“我引开他们!”
林夏咬咬牙,拉起小男孩钻进地道。地道是用废弃的光缆管道改的,又黑又窄,能听见外面传来爆炸声,还有张医生的喊声:“这边!傻站着干什么?来抓我啊!”
小男孩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指着前面的微光:“姐姐你看!”
地道尽头的出口处,竟透出片柔和的银光。林夏爬出去才发现,那里是间废弃的储藏室,地上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子里都种着土豆苗,叶片上的银光比菜园里的更亮,把整个屋子照得像洒满了月光。
“是李队长!”小陈突然喊了一声。
林夏转头,看见李队长正扶着墙喘气,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他身后跟着几个队员,每人怀里都抱着个麻袋,麻袋里露出的谷种在银光下泛着金黄。
“截到的三车粮,全是这破玩意儿。”李队长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抓起把绝育谷种狠狠摔在地上,“连鸡都不吃!”他指着那些陶罐,“这些是从旧粮仓找出来的老种子,王奶奶当年藏的,幸好没被搜走。”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防护服的士兵跌了进来,面罩摔碎在地上,露出张年轻的脸,眼睛里满是惊恐。他身后跟着个生化兵,手里举着枪,看见满屋子的银光却突然僵住,枪口慢慢垂了下来。
“是……是发光的土豆……”那生化兵喃喃自语,突然捂住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我小时候种过这个,我娘说,发光的土豆能治病……”
林夏这才发现,他防护服的袖口绣着个小小的土豆图案,和王奶奶枕套上的一模一样。
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近,李队长捡起根铁棍:“看来张医生把他们引到西边了,咱们得趁现在把种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指了指储藏室的后门,“后面有条路通到郊外的山洞,王奶奶以前在那儿藏过粮。”
孩子们开始往外搬陶罐,林夏看见那个蹲在地上的生化兵还在哭,就走过去递给他颗发光的土豆。土豆的银光映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泪:“我叫小周,以前是‘减重模范户’。”他哽咽着说,“他们说我娘因为偷偷种土豆,被当成‘异常户’处理了……可我总记得她做的土豆饼,是甜的。”
林夏想起手册里的话,轻声说:“能留种的土豆,才会发光。”
小周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哪里有安全的地方!”他站起来,扯掉防护服的拉链,“规则组在郊外有个育种基地,里面全是这种绝育种子,但地下室藏着以前的老种子库,我以前在那儿当看守!”
李队长眼睛一瞪:“你没骗我们?”
“我娘的名字刻在种子库的墙上!”小周指着自己的袖口,“这个土豆图案,就是她刻的!”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银光突然变得特别亮,外面传来张医生的喊声,带着点戏谑:“各位慢慢聊,我把客人引到东边的沼泽地了——哦对了,林夏丫头,记得把‘信号苗’收起来,别让露水冻着!”
林夏看着满屋子的银光,突然明白,母亲说的“谷种能抗灾”,从来不是指种子本身,而是指那些记得种子味道的人。就像小周袖口的土豆图案,像男孩怀里沾着泥的种子,像张医生故意引开敌人的爆炸声。
这些藏在绝育种子背后的念想,才是真正烧不掉的根。
李队长扛起最重的那个陶罐:“小周,带路。”他转头看向林夏,眼神里带着点笑意,“看来今天不用亮信号苗了——真正的信号,早就在人心里发了芽。”
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农耕手册》,纸页上的“种子比数据值钱”几个字,仿佛在掌心发烫。她跟着众人往外走,听见身后的陶罐里,土豆苗的叶片轻轻作响,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那是王奶奶以前总唱的,关于播种和收获的歌。
歌声里,她仿佛看见无数发光的土豆在田野里摇晃,像满地的星星,而星星下面,是无数双捧着种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