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的金属廊桥在脚下延伸,连接着中央那庞大而破损的旋转多面体,以及左右两侧被危险与未知笼罩的平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带有腐化质感的混沌气息,与冰冷死寂的秩序残留交织成令人窒息的气场。暗红的雾气和搏动的污秽纹路,如同这座古老收容室缓慢流血的伤口。
左侧平台,银白的休眠舱静默如坟;右侧平台,星钥的微光在混沌裹挟中艰难闪烁。而下方阴影里,那些扭曲的火化遗骸如同蛰伏的兽群,散发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宋峰的目光在那点顽强闪烁的蓝色星光(天枢?)、休眠舱以及星钥之间来回扫视。婉儿紧挨着他,手中玉佩的温润光芒成了这片污秽昏暗中唯一令人心安的暖色。身后的金属气密门无声关闭,断绝了退路。
“那点蓝光……就是天枢阵眼吗?”婉儿小声问道,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巨大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引得下方阴影中一阵轻微的骚动,几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
“极有可能。”宋峰压低声音,“但关键是‘同时’引动三才。我们只有两人在此,雷师弟在外。若要同时,或许需要借助此地已有的布置。”
他仔细回忆验证点的铭文和获得的信息:“‘天枢定星’、‘地脉镇岳’、‘人灵引魂’。天枢应在中央装置;地脉之力与星钥相伴,被混沌压制,需要先清理或压制混沌才能引动;人灵……”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休眠舱,“或许……并非单指我们,也包括那位观测者?”
这个推测让婉儿微微一惊:“唤醒他?可警告说那是极高风险因素!”
“或许风险在于其状态未知,可能被污染,或醒来后敌友难辨。”宋峰冷静分析,“但‘人灵引魂’,若要引动这覆盖整个收容室的大阵,一个高阶观测者的灵魂与意识,恐怕比我们任何一人都更符合‘人灵’的定义,尤其是他本身就可能是当年布阵者之一。而且,没有‘人灵’阵眼的全力配合,我们恐怕很难在压制混沌的同时,精准引动天枢与地脉。”
他看向婉儿手中的玉佩:“你的玉佩蕴含的‘人灵’生机,或许就是关键——它可能不是替代品,而是唤醒或稳定观测者‘人灵’的媒介。”
婉儿低头看向玉佩,又望向那静默的休眠舱,眼中闪过犹豫,但很快被坚定取代:“宋峰哥哥,我听你的。如果必须这么做……我愿意尝试。”
宋峰点头,开始快速部署:“唤醒观测者风险极大,必须有备无患。我们先清理出一条通往左右平台相对安全的路径,至少清除直接威胁。我需要你在我牵制下方活化遗骸时,尽可能靠近休眠舱平台,但不要贸然登台。我会尝试先引动天枢星光,看能否对混沌和遗骸产生压制,为你争取时间和空间。”
他指向右侧被暗红雾气笼罩的平台:“星钥所在是混沌核心,也是地脉阵眼所在。若唤醒观测者顺利,我们或许能以‘人灵’之力引动其共鸣,再配合我的净化,尝试驱散或压制那片混沌,最终让地脉之力显现。届时,三者齐备,方可破阵取钥。”
计划清晰而冒险。婉儿重重点头。
没有时间犹豫。宋峰深吸一口气,体内净化核心与纯阳灵力同时运转,青罡剑上金芒吞吐,外层流转着凝练的银色光边。他纵身一跃,并未直接跳下廊桥,而是沿着廊桥边缘疾奔,同时剑尖向下,挥洒出数十道附着净化银芒的细密剑气,如同疾雨般射向下方阴影中那些蠢蠢欲动的火化遗骸!
“吼——!”
剑气入体,净化之力与混沌污染激烈冲突,顿时激起一片痛苦与暴怒的嘶吼!七八只形态最狰狞、距离廊桥最近的遗骸被激怒,它们或攀爬墙壁,或直接纵跃,朝着宋峰猛扑而来!这些遗骸速度不一,有的迅捷如影,有的势大力沉,共同点是身上都缠绕着浓浊的暗红雾气,攻击中带着强烈的侵蚀性。
宋峰身法展动,在狭窄的廊桥上闪转腾挪,并不与它们硬拼,而是以精妙剑招和净化剑气不断挑逗、激怒、分化它们,将大部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剑气所过之处,混沌雾气被稍稍驱散,遗骸身上的污秽纹路也会出现短暂的暗淡,但很快又会被更浓郁的混沌补充。
下方深渊边缘,更多的遗骸被同伴的嘶吼和战斗波动惊醒,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成片亮起!
就是现在!
趁宋峰成功吸引了第一波火力,婉儿紧握玉佩,沿着廊桥,朝着左侧休眠舱平台的方向快速移动。玉佩的光晕被她刻意收敛,只覆盖周身尺许范围,以减少被混沌生物注意的可能。
然而,此地混沌弥漫,秩序稀薄。她刚跑出十几步,左侧平台下方的阴影里,两只体型较小、形如剥皮猎犬、全身骨刺嶙峋的遗骸,似乎嗅到了生灵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沿着平台支撑结构攀爬而上,堵在了廊桥通往平台的最后一段连接走道上,獠牙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婉儿。
婉儿心头一紧,停下脚步。她实力低微,正面抗衡绝非这两只遗骸的对手。
“婉儿,玉佩!”宋峰的声音透过混乱的嘶吼传来,他正被三只遗骸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婉儿立刻会意。她停下脚步,不再试图前进,而是集中全部心神,将玉佩举在胸前。她没有试图攻击,而是全力催动玉佩中那“人灵”的生机与“地脉”的厚重余韵,形成一股柔和、纯净、充满安抚与呼唤意味的独特波动,主动迎向那两只遗骸,更穿过它们,遥遥指向后方平台上的休眠舱。
“以生之灵,呼唤沉寂之魂……请聆听……”
奇迹发生了。那两只狰狞的遗骸,在接触到玉佩散发的柔和波动时,狂暴的动作竟然出现了瞬间的迟滞,猩红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仿佛被勾起了某种早已湮灭的、属于秩序生灵的本能回忆。虽然下一刻混沌的恶意重新占据上风,但它们扑击的速度和凶狠程度,明显减弱了!
更重要的是,平台上那静默的银白休眠舱,似乎对这“人灵”的呼唤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反应!舱体表面,一道极其黯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符文线条,微微亮了一下,随即熄灭。连接休眠舱与中央多面体装置的暗淡能量管线中,也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冲流过。
有效!但还不够!
宋峰见状,知道必须加码。他猛地震开缠斗的遗骸,身形向后急退数步,暂时拉开距离。随即,他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的净化核心,同时抬头望向中央多面体深处那点蓝色星光。
“天枢……定星!”
他不再试图直接攻击遗骸,而是将刚刚提升的、与“源初净化光核”深度共鸣后获得的精纯净化之力,混合着一丝自身对星辰秩序的感悟,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银色光束,径直射向那点蓝色星光!
这道光束,不带攻击性,只有最纯粹的秩序呼唤与净化本质。
银色光束没入多面体破损的结构,精准地命中了那点蓝色星光所在的大致区域。
“嗡——!!!”
整个中央多面体装置,猛然一震!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破损黯淡,但以那点蓝色星光为中心,一片大约数丈方圆的晶体板和能量回路,骤然亮起了纯净的湛蓝色光芒!一股古老、浩瀚、仿佛能定住星河的秩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人被轻轻唤醒了一根手指,缓缓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不强烈,却带着至高无上的“规则”意味。刹那间,充斥整个收容室的混沌气息为之一滞!所有火化遗骸,无论正在攻击的还是蛰伏的,动作都出现了明显的僵硬和混乱,身上的暗红雾气剧烈翻腾,仿佛遇到了天敌!就连右侧平台那翻涌的暗红雾气,也被这股湛蓝星光照得淡薄了一丝,显露出更多星钥和黑色石碑的轮廓!
天枢之光,对混沌和混沌衍生物,有着天然的压制与排斥!
“就是现在,婉儿!”宋峰低喝,维持着净化光束的输出,自身则再次挥剑挡住趁他分神扑来的遗骸。
婉儿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在天枢蓝光与玉佩“人灵”波动的双重影响下,拦路的两只遗骸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与挣扎。她一咬牙,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将自身微弱的灵力和全部意志投入其中,朝着休眠舱发出了最强烈、最恳切的呼唤——
“请醒来!为了未尽的使命,为了被污浊的秩序!”
“铮——!”
休眠舱表面的数道符文同时亮起!连接的能量管线光芒大盛!舱体发出低沉的运转声,观察窗上的模糊迅速褪去,露出内部景象——
一个身着破损银蓝色制服、面容清矍苍白、紧闭双眼的中年男子,静静躺在充满淡蓝色维持液体的舱内。他胸口微弱起伏,显示生命迹象极其微弱但存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额头正中,镶嵌着一枚小小的、流转着星辉的棱形晶体,此刻正随着外界呼唤,与婉儿手中的玉佩,产生了清晰的、同频的脉动!
“人灵信物……指引者之印……”宋峰瞬间明悟。观测者额头的水晶,与婉儿的玉佩,本质同源,都是“人灵”之力的高级载体!玉佩是钥匙,水晶是锁芯!
休眠舱盖,缓缓向一侧滑开。淡蓝色的微持液体顺着边缘流下。舱内的中年男子,睫毛剧烈颤动,随即,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初时一片空洞茫然,仿佛凝固了万古的时光。随即,瞳孔深处亮起了两点微弱的、却异常纯净坚定的星辉。星辉迅速扩大,驱散了茫然,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沧桑、深沉的疲惫,以及……在看到周遭弥漫的混沌、狂乱的遗骸时,骤然迸发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怒火与悲哀。
他缓缓从舱内坐起,动作有些僵硬,目光扫过正在奋战的宋峰,落在手捧玉佩、满脸紧张的婉儿身上,最后,定格在她手中的玉佩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干涩沙哑、却带着奇异韵律的古老语言,随即似乎自动调整,切换成了宋峰他们能理解的语言:
“‘林氏的……守护之佩’?还有……陌生的净化者……”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洞察,“你们……终于来了。虽然……太晚了。”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自己额头的星辉水晶,又看向婉儿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以‘指引者’之名……允你们,暂借‘人灵’阵眼之权。”
话音刚落,他额头的水晶光芒大放!一道凝练的星辉光束射出,与婉儿手中玉佩升腾起的淡蓝土黄光晕连接在一起!两者交融,瞬间形成了一股稳定、和谐、充满生机与智慧之光的强大“人灵”之力,如同灯塔,照亮了这片污浊的黑暗!
三才之中,“人灵”阵眼,在沉眠万古的观测者与林家后裔的共同引动下,正式激活!
观测者看向宋峰,又看向右侧被混沌笼罩的星钥平台,眼中厉色一闪:“净化者,稳定天枢之光!小姑娘,随我心意,引‘人灵’共鸣,压制‘地脉’之处的混沌——我们必须夺回‘镇岳碑’的控制!”
真正的联手,开始了。但这位刚刚苏醒、状态未知的观测者,究竟是助力,还是潜藏着更大的变数?星钥近在眼前,最终的三才归位,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