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善坐着马车到郦府时，郦娘子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缝衣裳。
秋阳穿过稀疏的藤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郦娘子手里的银针穿梭在素色布料上。
针脚细密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思，全是为好德和寿华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小衣。
“娘。” 乐善提着食盒走进院，声音带着几分轻快。食盒里装着昨日刚从码头卸下来的鲜贝与海虾，还裹着冰块，透着沁人的凉意。
郦娘子抬头见是她，连忙放下针线，笑着起身：“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坐，刚炖了莲子羹，让丫鬟给你盛一碗。”
乐善将食盒递到丫鬟手里，挨着郦娘子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娘，这里面是昨日刚从东洋货船上打捞的鲜货，还带着海腥味呢，新鲜得很。
我一早就让人分了份，给几位姐姐都送了去，折府那里也送了一份。四姐姐那里我想着亲自跑一趟，顺便去沈府看看她，上次大姐姐府里赏菊，她没去成，事后还跟我念叨了好几回，说眼馋坏了。”
郦娘子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点了点乐善的手背：“你呀，倒还记得她这点心思。好德打小就爱热闹，从前府里但凡有聚会，她总是最活跃的那个。
如今怀了这胎，沈老夫人把她拘得紧，连院门都少让她出，可把她憋坏了。”
说着，郦娘子想起前几日去沈府探望的情景，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前几日我去沈府，刚进好德的院子，就听见她在跟慧照闹小脾气。
说是沈老夫人不让她吃冰酪，她便揪着慧照的袖子撒娇。说都怪你，不帮我跟祖母求情，你猜慧照怎么着？”
乐善好奇地追问：“怎么着？四姐夫在外头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判官，定是板着脸说教了吧？”
“哪能啊。” 郦娘子笑着摇头，语气里满是熨帖，“慧照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给她剥好的松子，任由她揪着袖子晃，嘴角那笑意就没断过。
好德说不让她去衙门，他就真的推了当日的差事。好德说要听戏，他就让人把戏班子请进府里，只演给她一个人看。
末了还哄着她说等你生了孩子，想吃多少冰酪我都给你买，现下先忍忍，为了你和孩子好’。”
乐善听得一乐：“没想到四姐夫对四姐姐这么纵容！”
“可不是嘛。” 郦娘子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当初我还总担心，慧照比好德大了好几岁，又是官宦世家出身，两人家世、年纪都有差距，怕好德嫁过去受委屈。
可如今瞧着，慧照把她宠得跟个孩子似的，好德的小脾气他都一一受着，连沈老夫人都说，慧照待好德，比待自己的亲妹妹还要上心。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乐善握着郦娘子的手，笑着说：“娘您就放心吧，四姐姐心思单纯，四姐夫又疼她，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我今日去沈府，除了送海货，还带了些话本，都是些热闹的戏文，让四姐姐解解闷。”
郦娘子点头，又叮嘱道：“去了沈府，替我跟你四姐姐说，让她别总跟慧照闹脾气，也别总想着出门，沈老夫人也是为了她好。若是实在闷得慌，就派人来跟我说，我去陪她说话。”
乐善应下，又陪着郦娘子喝了碗莲子羹，才拎着给好德准备的食盒与话本，起身往沈府去。
马车驶在青石路上，乐善掀着车帘，想着好德见到海货与话本时的欢喜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她盼着四姐姐能开开心心的，也盼着这个小生命能平安降临，让沈府更添几分热闹。
只是乐善没料到，刚到沈府门口，就见沈府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见到她便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道：“杨夫人，您可来了！
我们家少夫人刚才胎动得厉害，稳婆已经来了，沈大人也赶回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乐善心里咯噔一下，拎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四姐姐的预产期明明还在中旬，怎么会突然胎动厉害？
她不敢耽搁，快步跟着丫鬟往里走，心里满是担忧：希望四姐姐与孩子都能平安，千万别出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