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视线下移,看见木愠茶的手中还拿着一把铁铲。
再一看焰火熏天的山神庙,透过重重火光,陆执隐约看见庙里的那个山神的雕像,脑袋被砸了一大块。
漫天的火光中,听见有人叫他,灰头土脸的木愠茶回过头。
他脸上满是泥土,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陆执后,倏地笑开。
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之色,恶与善两种情绪,在木愠茶的眸底重重晦涩交织。
陆执听见他嗓音微哑的道:
“陆执。”
“我把山神庙砸了。”
“以后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陆执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的山神庙,脸上神色逐渐凝重。
火势太大,这里又是半山腰,很难人工灭火。
“快,快,庙被烧了。”
“大家赶紧来救火。”
不待陆执说些什么,来路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是村子里的村民们,拿着火把,正赶向这里。
人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见木愠茶还顿在原地,陆执连忙快步上前,拉着木愠茶的手钻入一旁的林木中。
马家沟子的村民们对山神如此敬重,要是让他们看见是木愠茶烧了山神庙,免不得一群人要去讨伐木愠茶。
“嘘,茶茶,别说话。”
意识到木愠茶有起身的动作,陆执忙将木愠茶拉进怀里抱着,手掌捂住他的嘴巴。
他们现在的位置和山神庙就几步之隔,一旦发生些什么动静,前来救火的村民们很快就能发现。
确定木愠茶安静下来后,陆执缓缓放开他的嘴。
没几分钟,十几二十个人拿着火把到了庙前。
村长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看着火光滔天的模样,又急又气:“快,救火!”
“赶紧灭火啊!”
“孙笑笑还在地洞里,赶紧把人先救出来,她要是死了,山神更不可能放过我们了。”
孙笑笑?
听见这个名字,陆执敏锐的动了动耳朵,连忙聚精会神的盯着山神庙附近的情况。
今晚的事,还真是误打误撞,竟然撞到了孙笑笑。
那边有村民一些忙着弄些沙土来灭火,一些人连忙拿工具在地上刨土,刨了几分钟后,山神庙前那块空地厚厚的一层土下,竟然还有一处空间。
见状,陆执手掌握成拳,捶了一下地。
将人藏得这么隐蔽,怪不得他们来了这村子里这么几天,都没有发现过孙笑笑的踪影。
正常情况下,谁会想到把人藏在地下?
“快快快,搭把手,把板子抬起来,赶紧来个人下去把人给带出来。”
村长连忙带人将覆在上面的地板抬起,地板被抬起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恶心气味,从地洞里蹿出。
屎尿的骚味混合着蔬菜和粮食腐烂发酵的酸涩气味,从洞里喷涌而出。
守在地洞旁边的汉子们闻到这股味道的第一时间,直接弯着腰吐了出来。
就连陆执和木愠离得有一段距离,在夜风的吹拂下,隐隐有味道传过来。
陆执皱着眉,手指抵着鼻子,将气味隔绝开来。
他给自己隔绝臭气的同时,也没忘记木愠茶,伸手帮他捂住鼻子。
“呸! 这臭娘们,真能造作。”
“没关她几天,这地洞都快被她造成茅厕了。”
村长捂着脑袋,缓了缓神后,连忙杵着拐杖厉声道:
“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快点下去将人给带上来。”
一靠近洞口处,嗅到里面残存的味道,大家隐隐有些恶心想吐,在场的年轻汉子,没几个人愿意下去。
最后还是村长看不下去,抬脚踹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直接指定人。
那两人敢怒不敢言,磨磨蹭蹭的跳进了地洞里。
地洞里只有洞口的地方有些光亮,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空间矮小,一个成年男人进去,需要猫着腰,脑袋才不会触碰到地洞的顶部。
“孙笑笑!”
“呕! ! !”
两人边捂着鼻子,边在洞里找孙笑笑。
地上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脚底下的触感恶心又黏腻,两个汉子心里门清,估计是踩到了不少孙笑笑的排泄物。
他们一边心里唾骂,一边还要忍着恶心感,寻找孙笑笑。
为了防止这个地洞被人发现,马沟子村里的人将孙笑笑丢进来后,往里面放了些足够支撑着她活到祭祀的食物和水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来这里看过她。
没有其他的空间,她只能选择在这里排泄。
所有活动都被困在这么一处小天地里,异味自然是免不了的。
听见人声,孙笑笑散乱着头发,神色恍恍的从地上爬起身。
她没什么力气,尝试着张嘴啊了一声想喊人。
却发现太久没有和人说话,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
地洞范围不大,里面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孙笑笑被那两个汉子发现,扶着爬出了地洞。
再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孙笑笑恍如隔世,呆呆的看了那火光许久。
隔着一些距离看见孙笑笑时,陆执也有些惊讶。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那个从地洞里面被扶出来的女人就是孙笑笑,陆执险些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同孙笑笑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在学校里的孙笑笑,被不少人拍过照片,以美貌在学校里出名,五官精致漂亮,曾一度被引为学校里不少男生的梦中女神。
即使陆执对这些杂事不太上心,也因着盛寒和孙笑笑谈恋爱,见过对方不少次。
结果一段时间没见面,今日再见,看见的却是一个身形消瘦,衣物破烂,披头散发,脸上身上污垢很重的女人。
这段时间,估计吃了不少苦。
值得一提的是,孙笑笑肚子里的孩子还在,肚皮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村长之所以留着这个孩子,是因为拖着这个肚子,孙笑笑没办法逃跑,等要祭祀的时候,再让人将她肚子剖开,将里面的孩子取出来,也不碍事。
反正山神在意的,也只是她的灵魂,肉体如何,最终总归逃不过一死。
孙笑笑被带出来后,山神庙的火还没灭光,村长让人先将孙笑笑带到一旁休息,然后又火急火燎的组织人灭火。
夜晚风大,就怕这山火在野风的助力下,朝着一旁的林子里蔓延开来。
到那时,这附近的好几座大山,都留不住。
见陆执眸子直勾勾盯着孙笑笑在的那边看,一直在陆执怀里安静的木愠茶突然伸手捧住陆执的脸。
动作有些强硬的将陆执的脑袋转过来。
有些阴冷的男声带着一丝恶意轻轻响起: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别看她。”
木愠茶的语气有些不对劲,陆执被一双冷到极致的手捧着脸,下意识的先压着声音说情话哄着他:
“你好看。”
谁知道木愠茶还不满意似的,非要刨根问到底:“我哪里好看?”
陆执下意识想回答哪里都好看,但话刚涌到喉咙处,木愠茶伸出食指抵住陆执的唇,语气执拗又冰冷:
“不要敷衍我。”
“我要听实话。”
“陆执,最喜欢木愠茶的哪里?”
当下这个情况调情显然不该合适,但木愠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陆执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不如他的意了之后,会发生些难以估计的后果。
陆执沉思了好一会,心脏鼓噪得厉害,而后微微侧眸,咬着字音回答了木愠茶刚刚的问题。
“腿。”
“其次是眼睛。”
陆执看人,喜欢先看腿,他第一次见木愠茶的时候,也是如此。
陆执一开始最喜欢的,是木愠茶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里,装下了太多事,却依旧难能可贵的保持着一种干净和纯粹感。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木愠茶身上穿着宽松的裤子,不太看得出腿怎么样,陆执那时候对他的腿还没有什么偏好。
直到两人第一次在一起时,陆执曾用手指,好好的衡量过木愠茶双腿的每一处尺寸,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仔细的看过。
长度,粗细,以及肤色,罕见的,叫陆执有些爱不释手。
食色性也,陆执也不过是一个庸俗的男人。
听见这个答案,木愠茶勉强满意,在夜色中,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抵着陆执的心口戳了一下,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孙笑笑的腿没我的好看,你不许看她。”
“只能看我。”
谈话间,村民们为了灭火忙里忙外,山神庙的火势渐渐被控制住,最后连剩下的火星,也都被灭得一丝不剩。
等火彻底熄灭后,一群人脸上已是烟熏火燎,黑得看不见脸在哪里。
可惜他们动作还是慢了些,庙没能保住,里面的雕像也被破坏得差不多。
村长神色难看得能拧出水来,重重的当着大家伙的面,杵了杵拐杖:
“今天晚上,究竟是谁放火烧的庙,查!”
“给我使劲的查!”
“查出来后,将人沉塘!”
“放火烧山神庙这样胆大包天的事都能干的出来,胆敢对山神大人不敬,他这是要害死我们整个村子。”
有人问村长: “那孙笑笑现在怎么办?”
山神庙被毁,连着底下的地洞也有些坍塌,这一下子关不了人。
“村里还有几个外村人在,他们本来就是来找孙笑笑的,要是被他们发现孙笑笑,到时候祭祀可能进行不下去。”
村长皱着眉,皱皮似的老脸重重拉成一条:“老王家不是有一间封闭性比较好的猪圈?”
“把人拉去那里面关着。”
“这两天给她送的食物不用太好,一切以养猪的规格来,只要保证人能活着扛过这两天就够了。”
“老王家?”
几个年轻的汉子面面相觑,有人犹豫着出声:“那不是村里出名了泼皮无赖家?”
“那王老虎现在四十多岁了,都还没娶到媳妇,之前听说有大人带着家里几岁的孩子去他家走亲戚,就去上个厕所的时间,结果那孩子……”
后面那一家人报了警,王老虎因为这事,被拉着去坐了好几年牢,前几年刚出来。
因为做的这事太畜牲,后面的亲戚都和他断绝来往。
这孙笑笑要是送到他家去,没其他人在一旁看着的话,结果会遭遇怎样的事,可想而知。
火光下,村长内陷的混浊老眼淬着毒似的扫了一眼说这话的人,语气狠绝:
“三年前发生的事,你们都忘记了不成!”
“孙笑笑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全村人。”
“她三年前让村里的那个支教老师顶替她去死的时候,心思可没你们这么善良。”
“要不是因为她三年前换了人,今年山神又何必生如此大的气,在我和文婆的梦里,放话要让山洪淹死村子里的所有人?”
“我劝你们也别想着离开这里。”
“看着吧,如果不能让山神消气,只要是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得死!”
村长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心情狠狠一震,连忙收起那点微弱的同情心,二话不说连忙去扶起孙笑笑,往山下走。
看见他们,以为他们还要将她送进那个漆黑可怕的地洞里,孙笑笑害怕的往后爬了好几步,嘶哑着声音求他们:
“求求你们,不要。”
这十几日的遭遇,就像是在地狱里走过一圈,空无一人的黑暗,恶臭的地洞,所有的一切,几乎要将她逼疯。
“我可以给你们一切,你们放过我吧。”
她鼻涕眼泪横流,模样丑陋又可怜,却还知道用钱财诱惑人:
“我知道大家喜欢钱,我可以,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我男朋友是京市豪门子弟,他家有钱,有很多钱,我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只要你们放了我,往后余生,都不需要再那么辛辛苦苦的赚钱工作,受尽白眼。”
“你们有了钱,可以随便的去大城市里娶媳妇,以后的生活,会越过越好。”
一旁的陆执:“……”
盛寒要是在这里,听了这话不知道得多生气恶心。
孙笑笑这话的确有些说到了在场汉子们的心坎上,娶媳妇,现在好些男人,不就念着这个吗?
见年轻些的光棍男人有些心动,一旁的村长冷冷出声:
“有命拿这个钱,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拿袜子,把这个女人的嘴巴给我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