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冰冷的海水,还有……一种奇异的、仿佛置身于母体般的温暖包裹感。
青云的意识在剧痛与虚无间沉浮。破碎的装甲,撕裂的经脉,还有胸口那几乎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湮灭”之力残留,都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机。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沉,坠向连意识都无法存在的深渊。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与终结并未到来。相反,一股温和、庞大、带着古老海洋韵律的柔韧力量,如同最细腻的潮汐,轻柔地包裹着他,抚平着他肉体和精神的创伤。那股力量并不急于修复,而是先中和了残留的深蓝“湮灭”能量,然后才如同春雨般,缓慢地滋养着他几乎干涸的经脉与黯淡的“星火”。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感知重新回归。
青云感觉自己躺在一片……柔软而有弹性、微微起伏的基底上。周围不再是刺骨的深海水压,而是一种充满活力的、带着奇异浮力的温暖流体,仿佛液态的光。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如山。
(一个温和而苍老的意念,如同深海鲸歌的回响,直接在他意识中漾开)
“睡吧……‘星火’的持有者……你的身体与灵魂……需要休憩……”
“吾名……‘归渊’……或者说,是这片深渊……残留的……古老记忆……”
归渊?深渊的记忆?青云模糊的思维艰难地转动着。他记得自己轰碎了那深蓝核心,然后坠入黑暗,被一只巨爪托住……
“你摧毁了……‘织网者’在此地的……‘压力之锚’……” 那名为“归渊”的存在继续低语,意念中带着一丝赞赏与……深沉的疲惫,“做得好……虽然……鲁莽……”
“吾等……曾被称作……‘深渊守望’……与陆地上的‘守望者’……同源……守护此界……最深之暗,隔绝……来自维度底层的……无序侵蚀……”
“然……万古之前……‘织网者’的阴影……渗透至此……一场大战……吾辈凋零……唯余吾……与这残躯……及些许本能……长眠于此……”
“那‘压力之锚’……便是‘织网者’当年……试图污染吾之沉眠地,建立‘湮灭’通道的……失败品……残留的毒瘤……”
原来如此!这深海之下,竟然也沉眠着一位上古的“深渊守望”!它与母亲所属的“守望者”是同僚!而他们刚刚摧毁的,是“织网者”当年遗留下的、未被完全清除的污染节点!
青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前辈的敬意,也有对“织网者”那跨越万古的渗透能力的寒意。
“你的‘星火’……唤醒了吾……沉眠的印记……” 归渊的意念带着追忆,“那是……‘指引者’层级的信标……唯有肩负重大使命,或被‘守望者’网络高度认可的个体……方能拥有……”**
“告诉吾……陆地上的‘守望者’们……如今……安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青云心头。他沉默了片刻,才以意念艰难回应:“前辈……陆地上的‘守望者’……大多已逝,或陷入沉眠……我的母亲,贺兰香,是最后一代‘守望者’之一,她为封印‘归墟之眼’……魂体受损,如今正在温养……‘织网者’的阴影……正在卷土重来……”
“果然……” 归渊的意念传来沉重的叹息,那叹息仿佛让整个温暖的流体空间都微微震动,“‘星图’既现……‘彼方’的阴影……便不会远离……”**
“孩子……你所肩负的……比你想的……更重……”
随着交流,青云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丝,他挣扎着想“看”清周围,看清这位“归渊”前辈的真容。意念所及,他“看”到的并非具体的生物形态,而是一片无比庞大、由半透明胶质和流动星光构成的、难以描述其边界的朦胧轮廓,仿佛一座沉睡在深渊之底的、活着的星云。那巨大的竖瞳已经闭合,只留下两道温和的光痕。
“不必费力……吾之形骸……已与这片深渊融合……难以显现……” 归渊察觉到他的意图,“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压力之锚’毁灭……‘织网者’必会察觉……此地……将不再平静……”**
“前辈,那我该如何……”青云急切地问。
“带着‘星火’……完成你的使命……” 归渊的意念变得严肃,“清理陆地上的‘网’……然后……找到‘星图’真正的核心……‘三角稳定协议’……不仅仅是防御……它更是……通往‘彼方’战场边缘的……‘钥匙孔’……”**
“当‘网’被清除大半……‘钥匙孔’便会……短暂清晰……那是……唯一的机会……”
“将‘织网者’的注意力……从这个世界……引开……或者……给予其……真正的痛击……”
“钥匙孔?”青云心中剧震!母亲没提过这个!三角协议竟然还是通往“彼方”的通道?虽然是战场边缘,但那也意味着……主动出击的可能性?!
“但切记……” 归渊的意念带着警告,“‘钥匙孔’的开启……需要巨大的能量与……精准的坐标……‘星图’会指引……但也需要……‘守望者’印记的共鸣……你的母亲……或许知道更多……”**
“另外……小心……‘织网者’的……‘代行者’……它们并非阴影造物……而是被蛊惑、被扭曲的……本界强大生灵……甚至……曾经的守护者……”
代行者!这又是一个新的威胁!李承昊那样的?
“吾……力量所剩无几……此番苏醒……消耗巨大……即将再次……沉眠……” 归渊的意念开始变得断续、微弱,“送你……离开前……赠你……一缕‘渊息’……”**
一股清凉而柔韧的能量,如同最纯净的深海精华,缓缓注入青云的眉心,融入那点“星火”之中。青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凝实,对水属性能量、尤其是“压力”与“包容”性质的力量,有了一丝模糊的亲和与理解。
“此‘渊息’……可助你在水中行动自如……亦可……在一定程度上……安抚狂暴的水灵……”
“去吧……孩子……陆地上的同伴……在担心……”
“愿‘星火’……永不熄灭……”
包裹着青云的温暖流体开始涌动,托举着他,向着上方,朝着有光的方向,缓缓上升。
“前辈!保重!”青云在心中呼喊。
没有回应。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祝福与疲惫的意念涟漪,如同最后的潮汐,轻轻拂过他的意识。
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压力逐渐增大,温度开始降低。但有了“渊息”的护持,青云感觉比下来时轻松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
噗!
他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了某个隐蔽的海底裂缝,重新回到了冰冷、黑暗、但相对熟悉的深海环境中。破损的装甲依旧,但体内的伤势已经稳定,力量也恢复了两三成。
几乎在同时,他微弱的灵能共鸣捕捉到了熟悉的信号——是洛雨晴和海狼!他们就在附近搜寻!
青云立刻尝试发送一个简短的定位脉冲。
几分钟后,两道光束划破黑暗,洛雨晴和海狼的身影迅速靠近。看到青云虽然狼狈但活着出现,洛雨晴紧绷的脸颊明显放松了一丝,海狼则直接比了个庆幸的手势。
没有时间细说,三人迅速汇合,启动推进器,朝着水面的方向开始上浮。
回程的路上,青云简单地将“归渊”的存在和对话告知了两人(通过加密灵能交流)。洛雨晴和海狼听得震惊不已,没想到这地球最深处,竟然还沉眠着如此古老而伟大的存在,更没想到“三角协议”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钥匙孔……代行者……”洛雨晴喃喃重复,眼神锐利,“我们的目标更明确了,但敌人……似乎也更复杂了。”
“管他什么代行者还是织网者,”青云感受着体内新得的“渊息”和缓缓复苏的力量,眼神在深海黑暗中亮得惊人,“先把网拆干净,然后……去那个‘钥匙孔’看看,能给那蜘蛛老窝,送点什么样的‘特产’!”
上浮,上浮……头顶的黑暗逐渐褪去,深蓝,浅蓝……直至第一缕微弱的天光,透过万米海水,朦胧地洒落下来。
当他们终于破开海面,重新呼吸到咸湿而自由的空气时,东方的海平线上,朝阳正喷薄而出,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金红。
新的一天,新的挑战,伴随着深海归来的秘密与更遥远的“彼方”之约,一同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