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旺多姆广场。
LVmh集团总部一间可以俯瞰整个广场的豪华办公室内,集团时尚部门的总裁,伯纳德·杜布瓦先生,正端着一杯espresso,听着他最得力的助手汇报工作。
“……另外,先生,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助手是一位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翻了翻手里的平板电脑,“今天上午,卢浮宫理事会那边收到了一个场地租赁申请,非常……特别。”
“哦?”杜布瓦抿了一口咖啡,眼皮都没抬。能让他觉得“特别”的事可不多。
“一个来自中国的,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品牌,名叫‘天章’,想要租下卡鲁塞尔厅,举办他们的全球首秀。”
“噗——”
杜布瓦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睛里满是错愕,随即那错愕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没听错吧?一个中国的牌子?租卢浮宫?”他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他们是想在里面卖茶叶,还是表演功夫?”
办公室里其他几位高管也跟着笑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而轻蔑的气氛。
“据说,他们的联系人,是苏曼小姐在巴黎的团队。”助手补充道。
“苏曼?”杜布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个在资本市场上很活跃的中国女富豪,“我记得她去年还想收购我们旗下一个二线皮具品牌,被我们拒绝了。怎么,现在改变策略,想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我们的注意?”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广场上如织的游人。
“这些中国人,总能想出一些新奇的、哗众取宠的点子。”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上位者对暴发户的宽容与鄙夷,“他们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买到品味,买到历史,买到西方世界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优雅和尊严。”
“他们不懂,奢侈品玩的不是钱,是血统。一个没有故事、没有历史、凭空冒出来的牌子,就算把它搬到爱丽舍宫里去办秀,也改变不了它廉价的内核。这就像让一个农夫穿上龙袍,他也不会变成皇帝。”
一位市场总监附和道:“先生说的是。这几年,我们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他们挥舞着支票,想买下我们的酒庄,我们的时装屋,我们的生活方式。现在,他们甚至想染指我们的艺术殿堂了。”
“这是一场闹剧。”杜布瓦下了结论,他转过身,对助手说,“给《费加罗报》的时尚版主编打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我想,巴黎这个沉闷的秋天,需要一点来自东方的笑料来调剂一下。”
“明白,先生。”
……
仅仅半天之后。
裕南县,云台工坊。
苏曼的手机疯了似的响个不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巴黎的团队传回来的消息,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卢浮宫理事会以“日程已满”和“不符合场地使用性质”为由,礼貌但坚决地回绝了他们的初步接洽。而更可怕的是,消息不知怎么被泄露了出去。
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时尚圈,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笑话在传播。
苏-曼点开一个欧洲主流时尚媒体网站的链接,一篇用词刻薄的报道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标题是黑体加粗的法文:
《Le carrousel du Louvre nest pas un cirque : la dernière farce des nouveaux riches chinois》
(卢浮宫卡鲁塞尔厅不是马戏团:来自中国新贵的最新闹剧)
文章用一种极其傲慢的笔调,将“天章”描绘成一个神秘而愚蠢的东方土豪。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中国制造”的刻板印象和对“中国资本”的嘲讽。
“……当古老的卢浮宫,这座承载着法兰西荣耀与艺术之魂的殿堂,被来自遥远东方的金钱敲响大门时,我们不禁要问:艺术的尊严,是否正在被明码标价?一个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品牌,仅仅因为其拥有者在福布斯榜上的一席之地,就妄图将商业的喧嚣带入这片宁静的圣地,这不仅是对卢浮宫的亵渎,更是对整个时尚体系的无知挑衅……”
“……我们欢迎良性的文化交流,但我们拒绝这种以金钱为名的文化入侵。我们建议‘天章’的创始人们,或许可以先从在长城上办秀开始,那或许更符合他们对于‘宏大’的想象。至于巴黎,至于卢浮宫,这里有自己的规则和骄傲。亲爱的东方朋友们,这里不欢迎闹剧。”
苏曼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征战商场多年,见过各种明枪暗箭,却从未受过如此直白的、带着种族偏见的羞辱。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这是文明的傲慢。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林默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苏曼铁青的脸色,便猜到了几分。
“情况不顺利?”
苏曼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林默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篇充满了恶意的文章上。他看得懂法语,每一个刻薄的词,都像一根针,刺在他的眼睛里。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看完后,他关掉屏幕,把手机还给苏曼。
苏曼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愤怒,看到沮丧,看到任何一种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可林默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嘴角忽然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愉快的笑容。
“苏总,”他开口了,“看来,我们的免费广告,已经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