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等一下！”
男人开口喊，声音有点沙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木轮车。
“你们是红星二队的吧？要去山根下李支书那儿拉红薯？”
陆霆骁的脚步顿住，握着车辕的手紧了紧。
林星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要去邻村拉红薯的事，除了村里人和邻村支书。
只有公社和被关的那个男人知道，这个陌生男人怎么会清楚？
“你是谁？”
陆霆骁沉声问，眼神紧紧锁着男人。
“我们去哪儿，跟你有关系？”
男人笑了笑，从马背上翻下来，动作有点僵硬，像是腿不太方便。
“别误会，我是县城粮站的，去李支书那儿收公粮，正好碰到你们。”他指了指马背上的黑布包。
“这里面是账本，粮站催得紧，我得赶紧过去。”
林星盯着他的脚，男人穿的是一双翻毛皮鞋，鞋尖的磨损痕迹，和村口那串脚印一模一样！
她悄悄拉了拉陆霆骁的衣角，用口型比了两个字。
“脚印。”
陆霆骁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把铁锹往身边挪了挪。
“既然是粮站的同志，那你先过吧，我们走得慢，不耽误你。”
男人却没动，反而往车斗这边凑了凑，目光在干草上扫来扫去。
“你们这木轮车看着结实，拉个千把斤红薯没问题吧？李支书那儿的红薯甜，去年我收公粮的时候尝过，用来做红薯干最好不过，对了，你们队里的红薯干，公社张主任是不是很满意？”
这话一出口，林星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公社验收红薯干的事，只有昨天在场的几个人知道。
连村里大部分社员都只知道“验收顺利”，这个粮站的人怎么会连“张主任满意”都清楚？分明是在套话。
“同志倒是消息灵通。”
林星抢先开口，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
“不过我们就是普通社员，只管干活，公社领导满不满意，我们也不清楚，你要是急着去收公粮，还是赶紧走吧，免得耽误了正事。”
男人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没想到林星会这么说，顿了顿才笑道。
“也是，是我多嘴了，那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这冰面滑。”
说完翻身上马，却没立刻走，反而勒着马缰绳，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两丈远的距离。
陆霆骁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林星说。
“这人不对劲，盯着咱们呢，等过了河，找个机会甩了他。”
林星点头，目光落在男人马背上的黑布包上，那包看着沉甸甸的。
边角却有点潮湿，不像是装账本的样子，倒像是裹了什么怕冻的东西。
她正琢磨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回头一看，男人的黑布包掉在了冰面上。
里面滚出几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落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哎哟！”
男人惊呼一声，赶紧翻身下马去捡，油纸包被雪水浸开一角。
露出里面深褐色的粉末，林星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粉末的颜色和气味，像极了前世她见过的“烂根粉”。
撒在红薯堆里，不出三天，红薯就会从芯里烂起，外表却看不出来。
“同志，你这包的是什么？”
林星故意提高声音，脚步却往陆霆骁身边靠了靠。
“看着不像账本啊。”
男人的手顿了一下，赶紧把油纸包往怀里塞，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没什么，就是点家里用的草药，怕受潮才用油纸包着。”
说完匆匆把包绑回马背上，翻身上马，这次没再跟着，夹紧马腹就往邻村方向跑。
马蹄踏在冰面上，溅起的冰渣子落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慌乱的痕迹。
“是烂根粉。”陆霆骁的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想把这东西混进咱们的红薯里，让红薯烂在半路，或者运回去坏了仓库里的存货。”
小栓和石头也听明白了，气得攥紧了铁锹。
“支书！咱们追上去吧！不能让他去祸害李支书的红薯窖！”
“别追。”林星拉住他们。
“他现在跑了，肯定会去邻村等着，咱们要是追过去，反而打草惊蛇，不如先去李支书那儿，把情况说清楚，让他提防着，顺便看看红薯窖里的红薯有没有问题。”
陆霆骁点头，认同她的主意。
“走，先去红薯窖。”
木轮车碾过冰河，往山根下的邻村走。
林星回头望了一眼冰面上那串马蹄印，心里却没放松，那个粮站男人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他不仅知道他们拉红薯的时间，还清楚公社验收的情况。
甚至连红薯干的用途都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而这个人，大概率就是公社里的人。
邻村的红薯窖在山坳里，远远就看见李支书，带着两个社员在窖口等着，手里还拎着个暖水瓶。
看见他们过来，李支书赶紧迎上来。
“陆支书，林丫头，可算来了，刚有个县城粮站的人过来，说要收公粮，还问我你们是不是来拉红薯的，我没敢多跟他说，就让他在村头等着了。”
“李支书，多亏你小心。”
林星松了口气，把冰河上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那人包里装的是烂根粉，想混进红薯里搞破坏，您可得赶紧去看看红薯窖，别让他趁机下手。”
李支书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把暖水瓶往旁边一递。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窖里看看！”
说着就往红薯窖里钻，窖口的木梯“吱呀”作响。
没过多久，李支书就出来了，脸色难看。
“窖里最里面那堆红薯，边角上沾了点褐色的粉，我让社员刮下来了，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说的烂根粉。”
陆霆骁接过社员递来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的粉末和，林星刚才看见的一模一样。
他攥紧纸包，眼神锐利。
“李支书，麻烦你把村里的社员叫几个过来，咱们挑红薯的时候仔细点，但凡沾了这粉末的，都单独挑出来，绝不能装上车。”
“哎！我这就去叫人！”李支书转身就往村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