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透过景王府书房的雕花木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楚云砚已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着墨色常服,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少了几分大婚时的喜庆,多了几分储君的沉稳与威仪。
书案上,奏折已堆起小小一摞。
卫凛一身干练的青色官袍,正站在书案前,条理清晰地汇报着:
“殿下,北境三镇秋季换防的章程已拟定,这是兵部呈上的方案,请您过目。另外,运往西陲的第三批粮草,预计三日后可抵达……”
楚云砚凝神听着,偶尔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注几句,或提出关键问题:“此次换防,需特别注意狄戎部落近期的异动。粮草押运,加派一队精锐,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声音沉稳,处理政务已然驾轻就熟。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万兽阁情报室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沈玥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简便宫装,长发仅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起,正站在一面巨大的京城及周边疆域图前。
图上不仅标注了山川河流、城镇关隘,还有许多用特殊符号标记的点位——那是万兽阁的动物情报站点。
雪影乖巧地蹲在她脚边的软垫上,而几只羽毛油光水滑的信鸽,正咕咕叫着落在窗边的专用架子上,腿上绑着细小的竹管。
一名万兽阁的年轻执事正恭敬地汇报:
“阁主,昨夜东市有富商失窃,灰团(鼠群首领)那边传来消息,在城南一处废弃宅院的鼠洞附近嗅到了赃物的气味,已通知京兆尹衙门。”
沈玥点头,目光依旧在地图上巡视:“让它们继续留意,有任何发现,立刻通过雀鸟传递。”她指向地图上一处山林区域,“另外,这里,昨日有猎户回报说听到不同寻常的猛兽低吼,让附近的猴群和鹰隼多加留意,若有异常,及时预警,避免伤及过往商旅。”
她话音刚落,窗外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白羽)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径直落在沈玥伸出的手臂上。
沈玥熟练地解下它腿上的纸条,展开一看,眉头微挑。
她对执事道:“西郊皇庄附近似乎有流民聚集,数量不少,鸽群观察到他们面有菜色,行动迟缓,恐是遭了灾逃难而来。将此事记录下来,稍后我要禀报太子。”
执事领命,迅速在册子上记录。
沈玥轻轻抚摸着白羽的羽毛,赞道:“做得很好,去休息吧。”白羽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这才飞回架子。
她又低头对脚边的雪影笑道:“小家伙,麻烦你去书房一趟,告诉殿下,我这边有关于西郊流民和东市窃案进展的情报,午时汇合时细说。”
雪影“喵”了一声,站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熟门熟路地朝景王府书房跑去。
书房内,楚云砚刚与卫凛讨论完边关军务,正准备拿起下一份奏折,就见到一团雪白的身影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雪影径直跑到书案边,轻盈一跳,便落在了摊开的地图上,仰头对着楚云砚“喵喵”叫了几声,还用爪子拍了拍地图上景王府的位置。
楚云砚先是一愣,随即失笑,他看向雪影,眼中带着了然:“是玥儿让你来的?她那边有新消息?”
雪影甩了甩尾巴,算是回应。
卫凛在一旁看着这人与猫流畅的“交流”,虽已见识多次,仍觉惊奇,他笑着拱手:“殿下与娘娘这般……呃,默契,实乃国之大幸。”
楚云砚眼中含笑,对雪影道:“回去告诉玥儿,我知道了,午时老地方见。”
雪影这才满意地跳下书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辰末巳初,各项紧急政务暂告一段落。楚云砚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对卫凛道:“你先去忙吧,午时之后再来。”
“是,殿下。”卫凛行礼退下。
楚云砚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不由望向万兽阁的方向。
想到沈玥此刻定然也在为她那一摊子事务忙碌,心中便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和力量。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纷繁复杂的朝局,他的妻子,正用她独一无二的方式,与他并肩而立。
午时整,景王府内一处临水而建的花厅里,精致的四菜一汤已然摆上桌案。这里环境清幽,视野开阔,既方便谈话,又不失私密。
楚云砚率先步入花厅,刚坐下不久,便见沈玥带着一丝忙碌后的轻快步伐走了进来,雪影依旧跟在她脚边。
“殿下。”沈玥微笑着行礼。
楚云砚起身,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引她入座,语气带着关切:“忙了一上午,累了吧?先喝口茶。”他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温热的蜜饯玫瑰茶。
“还好,比起殿下处理军国大事,我那些算不得什么。”沈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甘甜的滋味润泽了有些干涩的喉咙。
她抬眸,眼中带着工作的专注,“说正事吧。我这边收到两条比较重要的信息。”
“嗯,你说。”楚云砚也收敛了笑意,认真倾听。
“其一,西郊皇庄附近,鸽群发现约有百余名流民聚集,看情形像是从南边遭了水患的地区逃难来的,缺衣少食,需尽快安置,以免滋生事端或引发疫病。”沈玥语气凝重。
楚云砚眉头微蹙:“南边水患的奏报前几日才到,没想到流民这么快就抵达京畿了。
此事刻不容缓,我即刻下令户部拨调粮食衣物,并令京兆尹派人前往疏导安置。”他顿了顿,看向沈玥,“玥儿,恐怕还需你的万兽阁帮个忙,让鸟雀留意流民动向,若有异常聚集或混乱迹象,立刻报知官府。”
“这是自然,”沈玥点头,“我已吩咐下去。其二,东市那起富商失窃案,鼠群找到了赃物藏匿的大概位置,在城南废弃的张氏旧宅附近,已告知京兆尹,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破案。”
楚云砚闻言,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有你的万兽阁协助,这些市井案件破获起来效率高多了,京兆尹该给你送块匾额才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慨,“玥儿,说实话,有你协助,我处理起这些政务,当真觉得轻松了不少。许多原本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探查的消息,你这里往往能更快更准地获取。”
沈玥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垂着眼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殿下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分内事。”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心同德,共治家国。你的担子重,我能分担一些,心里也高兴。”
“同心同德,共治家国……”楚云砚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心中触动,他伸出手,覆在沈玥放在桌边的手背上,紧紧握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情意。
沈玥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与爱重,只觉得连日来忙碌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心中充满了踏实与幸福。
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柔声道:“快用膳吧,菜要凉了。下午还有的忙呢。”
阳光正好,透过花厅的竹帘,洒在并肩而坐的两人身上。
桌上简单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气,以及彼此眼中映出的身影,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和谐的画卷。
在这权力的中心,他们不仅是新婚燕尔的夫妻,更是彼此最信任的战友,开始共同描绘着南月未来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