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寒光没入阴影,只余淡淡时空涟漪。
李慕白持剑而立,白衣无风自动,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右肋受伤的师弟已被另一人搀扶后退,迅速止血服药。
三人的剑心通明,竟未能提前感知那道袭击!
更麻烦的是,周遭光影扭曲变幻,低语轻笑萦绕耳畔,时空迟滞感如影随形,让他们的反应、出剑速度都慢了微妙却致命的一线。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李慕白清喝,声如剑鸣,试图提振己方心神,驱散幻听。他剑尖斜指地面,周身剑气勃发,化作一圈圈银亮的剑罡扩散开来,将三人护在中心,暂时逼退了靠近的扭曲光影和靡靡之音。但这剑罡消耗不小,且对那无孔不入的时空迟滞效果有限。
“鼠辈?”阴影中,传来林越懒洋洋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小剑仙这话就不中听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请你们入阵,又热情好客地打了招呼。是你们自己学艺不精,躲不开我这平平无奇的见面礼,怎么能怪我藏头露尾呢?这叫主场优势,懂吗?”
“伶牙俐齿!”李慕白眼神更冷,神识全力扫视周围阴影,却只觉得空空荡荡,那声音的主人如同融入了空气,根本无从捕捉。“布三才剑域,以静制动!”
三人立刻背靠背,长剑相交,剑气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剑域。剑域之内,剑气生生不息,幻象与杂音被锐利剑意不断绞碎,时空迟滞感也减弱了几分。蜀山剑修,最重根基与合击,此刻稳守,静待破绽。
“啧,学乖了?知道抱团取暖了?”林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不过,我这人最不喜欢冷场。既然你们不主动,那我可要继续热情招待了。”
话音未落——
“嗤嗤嗤——!”
石林之中,数十处看似毫无关联的石缝、孔洞内,同时射出一道道细如牛毛、色泽灰黑、无声无息的毒针!毒针并非直线,而是诡异地在扭曲的光影中折射、变向,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罩向剑域中的三人!正是绿萝提前种下的毒藤种子,被林越以阵法远程激发!
“雕虫小技!”李慕白冷哼,剑域光芒一盛,无数细密剑气自动迎向毒针。绝大部分毒针甫一接触剑气,便被绞碎或弹开。然而,仍有数根毒针,仿佛预判了剑气的轨迹,险之又险地穿过剑气缝隙,钉在了剑域边缘的剑罡之上!
“噗噗”轻响,毒针未能穿透剑罡,但针尖附着的麻痹毒素,却顺着剑罡的能量流动,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一丝!虽然微乎其微,却让最外围那名受伤师弟操控的剑罡,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凝滞!
就是这一刹那的凝滞!
“心魔——乱!”
一声娇媚入骨、直透神魂的轻吟,骤然在受伤师弟的脑海深处炸响!是紫魅!她潜伏在侧,一直在等待这个心神因受伤、阵法干扰和毒素渗透而出现缝隙的最佳时机!
受伤师弟浑身一颤,眼前骤然浮现出无数他内心深处最恐惧、最渴望、最愧疚的幻象!宗门责罚、剑道瓶颈、暗恋的师妹投入他人怀抱……种种心魔汹涌而来,让他握剑的手微微一抖,剑域再次出现了一丝不谐!
“就是现在!”
阴影中,林越眼中寒光爆闪!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剑域因连环干扰而出现短暂破绽的瞬间!
“时空——叠影杀!”
他身影骤然一分为三!三道一模一样的青袍虚影,同时从三个不同的阴影角落暴射而出!每一道虚影手中,都握着一柄灰蒙蒙的时空之匕,匕首尖端,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灰红煞气隐隐流转!
三道虚影,分别袭向李慕白和另外两名蜀山弟子!速度之快,远超之前那道偷袭!而且,在时空阵法的加持下,三道虚影的攻击轨迹,仿佛在不断进行着细微的时空跳跃和折叠,让人根本无法准确预判其落点!
“哼!”李慕白毕竟是小剑仙,临危不乱。他一眼看出,三道虚影中,攻击自己的那道,气息最凝实,威胁最大!而攻击两名师弟的,更多是牵制!
“剑分三才,吾为主!破!”他厉喝一声,竟主动收缩了护身剑罡,将大半剑气与心神,凝聚于手中长剑!长剑嗡鸣,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银色惊鸿,不闪不避,直刺迎面袭来的那道林越虚影!这一剑,舍弃了部分防御,追求的便是以攻对攻,以点破面!他自信,以自己五链的剑之法则修为,配合蜀山秘传剑诀,足以击溃任何同阶的袭杀!
然而——
“叮——!”
剑尖与匕尖,精准地对撞在了一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锐鸣!
李慕白只觉一股诡异无比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那力量并非单纯的巨力或锋锐,而是一种扭曲时空、迟滞万物的粘稠与侵蚀!他灌注于剑身的凌厉剑气,仿佛撞上了无形的时空泥潭,速度骤降,威力被层层削弱!更可怕的是,匕首尖端那一缕灰红煞气,虽只有发丝粗细,却散发出令他神魂都感到刺痛的杀戮与不祥!他的剑心,竟然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什么?!”李慕白心中骇然!对方对时空法则的运用,以及那诡异煞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就在他心神因对撞而产生剧烈波动的刹那——
攻击另外两名蜀山弟子的两道虚影,其中一道,突然毫无征兆地“噗”一声,化作了一团光影泡沫消散!是诱饵!
而另一道虚影,却在半途之中猛地一折,竟放弃了攻击那名被心魔所困的受伤师弟,转而与攻击李慕白的虚影,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夹角,两柄匕首的灰红煞气隐隐连成一线,一股更加深沉的毁灭与破法意蕴弥漫开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双影合击!
“不好!师弟快退!”李慕白瞳孔骤缩,厉声疾呼。他想回剑救援,但与他对拼的那道虚影,匕首上传来的时空侵蚀之力猛然加剧,将他死死拖住!
那名被心魔所困、剑域出现破绽的受伤师弟,此刻反应慢了何止一拍!他只看到眼前灰影一闪,一柄散发着令他灵魂颤栗气息的匕首,已经递到了他咽喉之前!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他淹没!
“吾命休矣!”他心中一片冰凉,绝望闭目!
然而——
“嗤!”
匕首,在距离他咽喉皮肤仅剩毫厘之时,骤然停住!
不是他躲开了,也不是李慕白救援赶到!
而是林越自己,停手了!
灰影散去,露出林越那张带着一丝玩味笑容的脸。他的匕首尖,轻轻点在对方的喉结上,只要再进一分,便能轻易取其性命!
“你看,我这人吧,虽然杀伐果断,但其实心肠挺软的。”林越看着对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眼皮,慢悠悠地说道,“尤其是对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高徒,打打杀杀多不好,有伤天和,也影响你们蜀山的形象,对吧?”
他手腕一翻,匕首收起,同时屈指一弹,一枚“魔念滋生”级的混沌魔种,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这名心神失守、毫无防备的蜀山弟子眉心!
那弟子浑身一僵,眼中闪过挣扎、茫然,最终化为一片空洞的顺从。他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对着林越,木然地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参见主上!”
“师弟?!你对他做了什么?!”李慕白目眦欲裂,狂吼一声,周身剑气疯狂爆发,竟暂时逼退了林越的纠缠,就要扑过来!
“别激动,小剑仙。”林越后退一步,与李慕白拉开距离,同时示意紫魅和绿萝继续维持阵法干扰。“我只是看这位道友道心不稳,容易走火入魔,好心帮他稳固一下心神,让他暂时休息休息。你看,他现在多平静,多乖巧。”
“你……你这魔头!用的什么邪法?!”李慕白气得浑身发抖,剑指林越,但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上前。剩下那名未受伤的师弟,也是脸色惨白,持剑的手都在微颤。转眼之间,三人小队就被废了一人,还被用诡异手段控制,这仗还怎么打?
“邪法?不不不,这是正儿八经的上古秘术,叫‘助人为乐安心神大法’。”林越一本正经地胡扯,“好了,叙旧时间结束。小剑仙,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你和你另外这位师弟,自己捏碎天骄令,退出比赛,我可以考虑等比赛结束后,将这位被我‘安抚’好的道友,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们蜀山——当然,记忆可能会有点模糊,需要静养。”
“二,”林越笑容转冷,眼中杀机弥漫,“你们继续负隅顽抗。那我只好费点手脚,把你们都‘请’下去休息。到时候,缺胳膊少腿,或者道心彻底崩毁,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敢?!”李慕白怒发冲冠!
“你看我敢不敢。”林越抬手,时空之匕再次浮现,那一缕灰红煞气如毒蛇般缠绕匕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我数三声。”
“三……”
“二……”
李慕白脸色变幻不定,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是蜀山年青一代翘楚,心高气傲,何曾受过如此威胁与羞辱?但眼前这林越,手段诡异莫测,阵法、时空、那恐怖煞气,还有那控制人心的邪法……更何况,师弟还在对方手中!
“一。”
林越最后一个数字吐出,眼中已是一片冰寒,匕首微抬!
“等等!”李慕白猛地喝道,声音嘶哑。他死死盯着林越,又看了一眼那目光空洞、跪在地上的师弟,最终,无比艰难地,缓缓闭上了眼。
“我们……退出。”
“师兄!”另一名师弟急道。
“捏碎令牌!”李慕白咬牙道,率先取出自己的天骄令,狠狠一握!
“咔嚓!”
令牌碎裂,光华包裹住他与那名未受伤的师弟。两人的身影,迅速变得虚幻。
在彻底传送离开前,李慕白睁开眼,死死盯着林越,一字一顿道:“林越,此辱,我蜀山李慕白,记下了!天骄战后,必有厚报!”
“欢迎随时来找我喝茶聊天。”林越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光华一闪,李慕白二人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那名被控制的蜀山弟子,以及散落的长剑,还有渐渐平复的扭曲光影。
“搞定一队。”林越舒了口气,示意紫魅和绿萝撤去阵法。“收获不错,得了个蜀山剑修打手,虽然现在只能当个摆设,但回头让文渊先生调教调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走到那名被控制的蜀山弟子面前,打量了一下,弹入一枚丹药助其疗伤,然后将其收入了混沌空间的“常规区”看管起来。
“主上,血煞那边传讯,碧游宫和天机阁的人已经被引入乱流区,孙不二他们正在用毒和陷阱招待,效果不错,对方已经折了两人,剩下的也是焦头烂额。”紫魅禀报道。
“很好。”林越点头,“让他们继续拖延,不必死战,耗着就行。我们这边解决了蜀山,下一个……”
他目光投向迷宫深处,那里,敖青太子那霸道的龙威和灵山胖和尚的佛光,依旧清晰可感,而且似乎正在朝这个方向移动。
“看来,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也好,省得我再去找。正好,新得的阵皇副令和万象源晶,还没机会试试威力。”
“走,去给咱们的龙太子和佛爷,准备一份更大的‘惊喜’。”
他带着紫魅、绿萝,再次融入阴影,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朝着新的猎物,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迷宫猎杀,进入下半场。而猎物与猎人的角色,似乎正在悄然发生着某些有趣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