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神域已风声鹤唳,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肃杀与悲怆。
闻人不语立于破碎的虚空裂隙边缘,银发无风自动,眸中符文流转如星河倒悬。
他启唇,言灵之力化作实质的金色锁链,裹挟着不容违逆的天地律令,轰然撞向暗渊之外那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开。”
一字千钧,万法皆从。
然而,结界的主人玉无瑕,却比所有人预想的更为癫狂。
在言灵之力触及结界核心即将扭转法则的刹那,她非但没有屈服,反而在感知到那绝对命令的可怕威能后,眼底掠过一丝玉石俱焚的讥诮与快意。
“想救她?”
她染血的唇瓣勾起,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让所有关注此地的大能神魂骤冷。
“那便……都别活了。”
没有半分犹豫,她引爆了深埋暗渊之底的连接着地脉与虚空乱流的毁灭核心。
“轰隆——!!!!!”
比雷鸣更沉,比天崩更烈。
刹那间,整座暗渊所在的位面,由内而外,绽放出一朵吞噬一切光与声的漆黑之花。
空间像脆弱的琉璃般层层坍缩、湮灭,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法则碎片与狂暴的乱流,呈环状横扫而出,将附近悬浮的神山、仙屿乃至几处小型秘境,直接抹除。
结界连同暗渊本身,乃至玉无瑕自己,皆在那一刻,归于虚无。
当阮轻舞坠落虚无,疑似神魂俱灭的消息,终于穿透层层阻隔与混乱,如惊雷般炸响在神域各方势力耳中时。
“咔嚓!”
神王云席辰掌中那枚象征着无上权柄、温养了万载的混沌玉扳指,应声而碎。
“不可能……她怎么会坠入虚无?一定是假的……”
他端坐于王座之上,周身浩瀚如星海的神力骤然失控。
那深邃的眼眸,出现了近乎空茫的震骇与失态。
“哥——阮阮她出事了!”
沉月神君静立观星台,手中一枚素白的玉简无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周身气息骤然冰封,寒意深入骨髓,连时空在其身侧都仿佛凝固冻结。
面寒如冰,眼底却似有万载玄冰骤然迸裂,露出其下从未示人的汹涌的暗流。
“主人,女主人她现在生死未卜!”
云魄焦急的说道。
纳兰神王手中杯盏坠落,琼浆玉液溅湿华袍,他却浑然未觉。
俊美容颜瞬间苍白,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袖中颤抖的手指,泄露了那如山崩海啸般袭来的尖锐至麻木的悲痛。
“孤的小徒儿,不会有事的!等师尊来寻你!”
岁烛神帝更是直接撕裂空间,欲强行闯向已成绝地的暗渊废墟。
却被那仍在肆虐的空间乱流,死死阻隔在外,目眦欲裂,帝袍染尘。
神域震荡未平,血雨已然倾盆。
那些曾与异族勾结或在此次事件中落井下石的叛徒与宵小,还未来得及庆幸或隐匿,便迎来了最为残酷的清算。
“叛界者!杀无赦!”
风珩神君手持染血的桃花扇,面具下的眉目凛冽如严冬霜刃,身后是闻人少主以言灵之力编织的覆盖万里的天罗地网。
他们如雷霆出击,穿梭于神域阴暗角落与华丽殿堂,一个个名字被冰冷念出,一道道神影在绝望中被缉拿、镇压,神血如凄艳的梅,绽放在白玉石阶与锦绣帷幔之上。
“他们真当我们是死的——”
“敢动她,他们全都该死!”
而阮轻舞契约的诸位神子,此刻再无平日半分温润。
他们眼覆寒霜,甲胄浴血,手持本命神器,化作一道道复仇的流星,划破神域长空。
所过之处,叛党伏诛,宵小授首,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为她复仇。
血染神域,有些逆鳞,触之必死。
最令人震惊的却来自那本该最为出尘忘情之地。
莲华圣尊,佛宗至高至净的象征,常居净土,讲法时金莲遍涌,梵音涤世。
此刻,却自莲台起身,一步踏出,脚下不再是祥云金莲,而是铺天盖地的寂灭青莲。
他手中那串温润的雪魄佛珠,颗颗染上暗红,仿佛泣血。
悲悯的谪仙容颜依旧俊美无俦,眉心的金色莲印却转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金,眸光深处,清净不再,唯有焚尽八荒的凛冽杀意。
“佛若不渡,本尊来渡——”
抬手间就是灰飞烟灭,再无半分慈悲。
“就是尔等——联手背刺她?”
下一刻,莲华圣尊身影已出现在一处叛神聚集的隐秘神国上空。
没有谈判,没有超度,唯有漫天青色的莲华虚影与湮灭一切的寂灭佛光,轰然降临。
他,杀疯了。
以最慈悲之相,行最酷烈之事。
净土染尘,只为那一缕坠入虚无的月光。
神域的天,从未如此晦暗;神域的血,从未如此滚烫。
“阿尘,你入魔了。”
岁烛神帝的声音穿透血与火的喧嚣,落在云端。
他并未靠近那片被煞气与业火染红的领域,只是静静立着,看着那本该清净无垢的莲华圣尊谢云止,此刻眉心血莲怒放,周身杀意滔天,如地狱踏出的修罗。
话音落下的刹那,岁烛神帝广袖轻扬,指尖凝起一缕极寒神则,化作风雪铸就的透明长剑,无声掠过虚空,精准地将一道自阴影中暴起、欲要偷袭谢云止后心的毒辣神芒斩得粉碎。
冰晶簌簌落下,映着他眼中清晰的忧虑与不容置疑的回护。
“孤的小徒儿,一定还活着。上天入地,逆转时空,我们也定能找到她。你清醒一点,收敛心神,我们一起去接她回家。”
然而,谢云止周身的血色煞气非但未减,反而因那“活着”二字,眼底暗金光芒更盛,业火莲华灼灼欲燃,仿佛要将整个神域拖入无间血海一同陪葬。
岁烛神帝见状,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终是放软了语调,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哄劝的无奈:
“你这样子……你的小昙花若见了,定然不喜。”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如冰锥敲击玉磬。
“太凶了,一点也不好看。”
“收着点。”
“小昙花”三字,像是一道至柔又至强的咒语,骤然刺入谢云止沸腾的杀心与业障。
他周身狂暴汹涌的煞气猛地一滞,那几乎要彻底吞噬清明佛心的血色暗潮,如遇骄阳的寒冰,开始剧烈翻腾退却。
眉心血莲的光芒逐渐内敛,眼底骇人的暗金缓缓褪去,重新显露出些许破碎的属于莲华圣尊的清净底色,尽管那底色已布满裂痕。
他依旧一言不发,薄唇抿成苍白的直线,周身残留的煞气化作细碎的血色光点萦绕不散,却不再扩散肆虐。
只是沉默地立在原地,比方才癫狂杀戮时,更显得孤绝,了无生气。
岁烛神帝心中微涩,知他心魂已遭重创,此刻强压反噬,不宜多言。
“走吧。”
他转身,银发掠过染血的云霞。
“暗渊已毁,气息断绝,寻常手段无从寻觅。”
“我们去一趟太虚神山吧,或许……那里会有答案。”
他已与神王云席辰、沉月神君等人以神念相约,此番无论如何,也须请动那位超然物外的太虚神主出手。
为此,甚至连神域的圣皇陛下,都已亲自降临。
羽苍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