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的家,在贫民区最深处,一个几乎被垃圾和破烂遮蔽的、低矮得需要弯腰才能进入的土坯房里。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透进些许天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霉味混合的酸腐气息。
一个骨瘦如柴、不停咳嗽的老人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气息微弱,正是狗娃生病的爷爷。
“爷爷,我回来了!”狗娃快步跑到老人身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半块有些发硬的饼子,“您快吃点东西。”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狗娃,又看了看跟进来的云渊和昏迷的璃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茫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人家,打扰了。”云渊将璃月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草垫上,对老人微微颔首。他能感觉到,这老人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且生机枯竭,已是风烛残年。
“你们……是狗娃的朋友?”老人喘息着问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
“算是吧,狗娃帮了我们。”云渊没有过多解释,他现在自身难保,也无力救助这老人,只能道:“我们可能需要在此暂避几日,不会打扰太久。”
老人看了看狗娃,又看了看气息微弱但容颜绝世的璃月,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啃着那半块硬饼。
云渊不再多言,立刻盘膝坐下,继续引导那丝微弱的阴阳循环,疗养伤势。狗娃则乖巧地守在爷爷和云渊他们身边,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有了狗娃那丝太阴本源的持续滋养,云渊的伤势恢复速度加快了不少。能量之躯的裂痕开始缓慢愈合,纯阳星种也恢复了一丝活力。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而璃月,在云渊纯阳之力的温和引导和狗娃无意中散发的太阴气息环境下,破碎的丹田和经脉似乎也停止了恶化,那丝帝血本源在沉寂中缓慢地自我修复着。
阴阳相济,在这陋巷破屋中,悄然上演。
期间,云渊也尝试着与狗娃交流,了解他的情况。狗娃自幼与爷爷相依为命,靠捡拾垃圾和乞讨为生,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关于他身上的特殊能力,他自己也懵懵懂懂,只知道有时候生气或者害怕时,会让东西结冰,但他很害怕这种力量,平时都尽量不去想它。
“狗娃,你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天赋,不是坏事。”云渊温和地开导他,“只要学会控制它,它就能保护你和你想保护的人。”
狗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云渊心中已有计较。此子身负太阴灵体,若是埋没在这贫民窟,实在是暴殄天物。若能引导其踏上修行之路,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而且,他与璃月属性相合,或许……是璃月恢复的一个契机?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他们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三日后。
云渊的能量之躯已然稳固了大半,裂痕基本愈合,虽然实力只恢复到筑基初期左右,但至少行动无碍。纯阳星种也恢复了小半光芒,可以调动部分纯阳星火。
而璃月,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这天夜里,一直昏睡的璃月,睫毛忽然剧烈颤动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似乎在经历着什么噩梦。
“不……不要……”
“厉绝海……你……”
“父皇……母后……”
她无意识地呓语着,声音破碎而痛苦。
云渊立刻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将温和的纯阳之力渡入,安抚她躁动的神魂。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璃月的呓语渐渐平息,但眉头依旧紧锁。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她体内那沉寂的帝血,似乎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被引动,猛地爆发出一股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太阴帝气!这股帝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瞬间冲破了云渊布下的简易隐匿结界!
虽然这股波动极其短暂微弱,但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嗡!
云渊怀中的一枚得自血煞卫的、用于通讯的玉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目的红光!这是附近有同僚紧急求援或者发现重大目标的信号!
不好!
云渊脸色剧变!帝血波动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狗娃!带着你爷爷,快离开这里!”云渊猛地站起身,对蜷缩在角落的狗娃急声道。
狗娃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小脸煞白,连忙去扶他爷爷。
然而,已经晚了!
轰!
土坯房那脆弱的屋顶猛地被一股巨力掀开!木屑泥土纷飞中,数道强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破屋四周,强大的气息将这片区域牢牢锁定!
为首一人,身着暗金龙纹官袍,面容阴鸷,眼神如同毒蛇,周身散发着金丹后期的恐怖灵压!其身后,跟着四名身着血煞卫服饰、修为皆在金丹初期的修士!
“果然藏在这里!”那阴鸷官员目光扫过破屋内的景象,最后定格在昏迷的璃月和如临大敌的云渊身上,脸上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女帝陛下,星渊……真是让本官好找啊!”
云渊的心沉到了谷底。
金丹后期!四名金丹初期!
这等阵容,远非天枢城可比!
以他现在的状态,绝无胜算!
他下意识地将璃月护在身后,纯阳星种全力运转,金色的光辉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屈的意志。
那阴鸷官员,正是国师府核心人物,厉绝海的心腹之一,掌管王都缉捕事宜的——刑部尚书,赵无极!
“星渊,束手就擒吧。”赵无极负手而立,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看在你能从影刃和天枢城逃出来的份上,本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至于女帝陛下……国师大人可是吩咐了,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他特意加重了“完好无损”四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淫邪之意。
云渊眼中杀意暴涨!厉绝海父子,其心可诛!
“想要带走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云渊声音冰冷,纯阳星火在指尖跳跃。
“冥顽不灵!”赵无极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动手!格杀勿论!”
他一声令下,四名金丹初期的血煞卫同时出手!四道血色刀罡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带着撕裂灵魂的厉啸,从四个方向斩向云渊!封锁了他所有退路!
面对这必杀之局,云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准备再次催动纯阳星种本源,哪怕拼着形神俱灭,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然而,就在他即将引爆本源的刹那——
异变,再次发生!
一直昏迷的璃月,仿佛感受到了极致的危机,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清冷威严,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愤怒、以及……一丝仿佛来自太古冰原的极致寒意!
她甚至没有看周围的敌人,目光直接落在了云渊身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随即,她猛地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一把抓住了云渊的手腕!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的狗娃,似乎也被这恐怖的杀意和璃月身上突然爆发的帝威所刺激,他体内那潜藏的太阴之力,不受控制地全面爆发开来!
嗡——!!!
以璃月和狗娃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寒意,轰然爆发,席卷四方!
咔嚓!咔嚓!
空气凝固!灵力冻结!那四道斩向云渊的血色刀罡,在距离他不足三尺之地,被硬生生冻结在了半空中,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如同四件血色的冰雕艺术品!
就连赵无极和那四名金丹血煞卫,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寒意冲击下,动作猛地一滞,体内灵力运转变得无比迟缓,体表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太阴领域!而且是双重太阴之力叠加下的、远超寻常的恐怖领域!
云渊愣住了。
赵无极等人也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昏迷的女帝和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乞丐,爆发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
璃月抓着云渊的手,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吐出了两个字:
“走!”
她另一只手猛地向地面一拍!
轰!
地面那坚硬的冻土,在太阴之力的侵蚀下,瞬间化为齑粉,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郁阴寒气息的……地洞?
没有丝毫犹豫,璃月拉着云渊,纵身便跳入了那突然出现的地洞之中!
“哪里走!”赵无极又惊又怒,强行运转金丹后期的磅礴法力,震碎体表冰霜,一道漆黑的掌印狠狠拍向地洞入口!
然而,掌印刚至洞口,便被一股更加强大的、源自地底深处的阴寒之力抵消、湮灭!
地洞入口迅速合拢,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原地,几个浑身覆盖冰霜、脸色铁青的国师府高手,以及那个瘫坐在地、因力量耗尽而再次昏迷过去的小男孩狗娃。
赵无极看着那恢复如初的地面,感受着那残留的、令他心悸的太阴气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太阴之力……地脉阴窍……”
“他们竟然能引动王都地脉?”
“搜!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在贫民区的夜空中回荡。
而此刻,在地底那条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暗河之中,云渊紧紧抱着昏迷过去的璃月,顺着湍急的水流,被冲向未知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