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倓待在重阳宫中,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每日清晨,他会在小院中读道经。
岳再兴为他准备的经卷种类繁多,从《道德经》《南华经》等道家经典,到《易经》《尚书》等儒家典籍,乃至兵书战策、医卜星相,无所不包。
午后,他会跟着岳再兴练武。
岳再兴并未传授他高深武功,只教了一套强身健体的“养生导引术”和一套基础剑法。
用岳再兴的话说:“殿下不是江湖人,不必学那些杀人技。强身健体,危急时能自保,足矣。”
黄昏时分,杨倓可以随意走动。
他可以去看重阳宫弟子练功,可以去后山散步,可以去厨房找贞嫂聊天。
岳再兴对他没有一丁点限制,只要不出重阳宫范围,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甚至等到大事定鼎之后,杨倓连重阳宫都可以离开。
这种自由,是杨倓从未体验过的。
他生在帝王之家,从小生活在重重宫墙之内,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一举一动都有规矩约束。
他是燕王,是皇孙,却从未真正做过自己。
现在,在重阳宫这片小天地里,他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他可以大声笑,可以随意跑,可以坐在门槛上发呆,可以和道士们讨论经义,甚至可以去厨房偷吃刚出锅的点心。
这种生活,让杨倓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看着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看着皇爷爷杨广醉生梦死,江都宫危机四伏。
他从心底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为了那个位置,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忠臣枉死,奸佞当道。
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要么变成孤家寡人,要么变成昏君暴君。
他只想好好活着,活得开心一点,简单一点。
皇爷爷给他找的这条后路,无疑是极好的。
岳再兴接回杨倓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去见过杨广。
直到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杨广派人来召见他。
再次踏入成象殿,岳再兴敏锐地察觉到杨广的变化。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短促而紊乱。
他斜倚在龙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虽是春日,殿内却燃着炭火。
“真人来了……”杨广勉强笑了笑,声音虚弱。
岳再兴打了个稽首:“贫道见过陛下。”
杨广摆摆手,示意太监将一个木匣递给岳再兴。
岳再兴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本《长生诀》。
“这书……还给真人吧。”杨广喘息着说,“朕的确……参不透,强行修炼,反而伤了经脉……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岳再兴上前一步,手指搭在杨广腕脉上,一股精纯内力缓缓渡入。
他眉头微皱,杨广的经脉多处受损,内息紊乱不堪,显然是强行修炼《长生诀》导致走火入魔。
更重要的是,杨广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这位帝王,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半晌,杨广平复下来,苦笑道:“真人……朕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岳再兴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杨广长叹一声,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有不甘,有悔恨,有解脱,最终化为一片平静。
“也好……也好……”他喃喃道,“这江山……朕守不住了……交给……能守住的人吧……”
他看向岳再兴,眼中最后闪过一丝锐光:“真人……答应朕的事……莫要忘了……”
岳再兴郑重道:“陛下放心,贫道记得。”
杨广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岳再兴躬身告退。
走出成象殿,春雨依旧绵绵。岳再兴抬头望天,乌云密布,不见日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重阳宫,岳再兴的心情也难得有些不平静。
寇仲从重阳宫赈济的流民中,筛选了三千名身强体健的青壮,组建了一支军队,命名为“三千营”。
这支军队的装备由悦来商行提供,训练由李靖、秦叔宝等人留下的老兵负责,寇仲亲自担任统领。
杨广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天下大乱在即。
寇仲必须在这之前,将战略中的第一步达成——拿下庐江郡,控制长江北岸渡口。
江淮大地上,所谓的义军不少。
孟让、赵破阵、管崇、乐伯通等人,都是仅次于杜伏威的势力。
此外还有数不清的数百人、数千人一伙的乱匪,横行乡里,劫掠百姓。
这些势力,都需要全部剿灭。
如此,才能为后来江淮之地的大治,夯下坚固的根基。
寇仲的兵书战策都是岳再兴教导的,加之他天赋超然,悟性极高,学习与实践结合得极快。
他从李靖那里学到了阵法谋略,从秦叔宝那里学到了治军严谨,从罗士信那里学到了勇猛果决,从程咬金那里学到了灵活机变。
十月,秋高气爽。
寇仲和徐子陵带着“三千营”离开重阳宫,赶赴庐江郡。
这是寇仲的首秀之战,也是他争霸天下的第一步。
临行前,岳再兴将二人叫到静室。
“小仲,小陵,”岳再兴看着两个徒弟,目光深沉,“此去庐江,凶险重重,你们要记住三件事。”
“第一,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
“第二,为将者,当爱兵如子。这三千人信任你们,跟随你们,你们要对他们负责。”
“第三,”岳再兴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忘初心。”
“你们起兵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称王称霸,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这个初衷。”
寇仲、徐子陵齐齐跪地:“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寇仲带人离开后,重阳宫又恢复了平静。
岳再兴极少出门,他的布局已经完成。
李靖、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已各自掌控一郡军事;
悦来商行的网络遍布南北,提供钱粮情报;
寇仲开始开拓地盘;
杨倓安置妥当;
石龙的武场弟子暗中训练,随时可用。
现在,更多的精力可以放在自己的武道上了。
岳再兴开始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