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老师私下告诉晓梅，校长对林向阳印象很好，让王主任不要小题大做。
“另外，”晓梅压低声音，“我按大哥说的，找了孙老师，说最近家里好像总有生人在附近转，有点害怕。孙老师让我放学别一个人走，跟同学结伴，还说如果真有事，可以去办公室找她。”
“很好。”林向阳赞许地点头。
卫国也说：“体校那边，王教练问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看我这几天训练心不在焉的。我就按大哥教的说了句‘家里是有点事，不过大哥能处理’。王教练没再多问，但训练后多给了我两个馒头。”
这些看似微小的举动，实际上正在一点点编织起一张外围的防护网。
晚饭后，林向阳再次检查了屋内的报警装置，并在地窖入口增加了一个更隐蔽的触发机关——用细线连接着几块叠放在伪装柴火堆上的空罐头盒，一旦有人移动柴火，罐头盒就会落下发出声响。
夜深了，林家兄妹躺下休息。
林向阳依旧难以入眠。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钱叔的话语、苏秀兰的暗示、张麻子的情报、以及韩老那句玄之又玄的指引。
“答案不在石头本身，而在它本该在的地方……”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如果“它本该在的地方”不是指具体的柴油机，而是指……“θ-k”材料本应发挥作用的那个“系统”呢？
一台“铁牛”柴油机，是某个更大设备的一部分。
那个设备，可能用于矿山、用于工地、用于电站……“θ-k”材料保障了柴油机在极端工况下的可靠性，而柴油机又保障了整个设备的运行。
那么，如果这台柴油机因为“θ-k”部件损坏而停摆了，会导致什么？
整个设备瘫痪。
进而可能影响某个工程、某个项目、甚至某个战略任务的进度。
这才是“备件之困”真正严重的地方——它卡住的不是一台机器，而是机器背后所支撑的整个链条。
而如果有人故意让这种“困”发生，或者故意阻止“困”的解决……
林向阳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大的棋盘。
而棋盘上的棋子，不仅仅是技术、材料、利益……还可能涉及更高层面的博弈。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石子落地的声响。
不是报警装置被触发的声音。
林向阳瞬间屏住呼吸，轻轻推醒了身边的晓梅和卫国，用手指抵住嘴唇。
三人静静听着。
“嗒。”
又是一声。
来自院墙方向。
林向阳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
月色下，院墙根处的积雪已经融化大半，露出潮湿的地面。
一个人影，正蹲在墙根下，似乎在埋什么东西。
那人动作很快，埋好后，迅速起身，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林向阳的心跳加速。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示意卫国拿上烧火棍守在门后，自己轻轻开门出去。
他径直走向刚才那人蹲过的位置。
墙根下的泥土被翻动过，痕迹很新。
林向阳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松软的泥土。
里面埋着一个油纸包，和前天晚上张麻子送来的那个很像，但更小一些。
林向阳捡起油纸包，迅速退回屋内，闩好门。
兄妹三人围在炕边，就着煤油灯的光，林向阳小心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没有砖头，只有一个小铁盒，铁盒里装着一卷用橡皮筋扎着的纸。
展开纸卷，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而匆忙：
“林兄弟：紧急。黑市收‘θ-k’的人露头了，是生面孔，但口气很大，说要‘有多少收多少’，现金交易。我多了个心眼，让人跟了一段，发现他们最后进了西城‘福顺旅社’二楼东头房间。旅社老板我认得，说那房间住了三个人，登记的是‘采购员’，但看着不像。另，这两天有便衣在‘老茶棚’附近转悠，像是在蹲什么人。你千万小心。知名不具。”
又是张麻子。
他竟然再次冒险传递消息，而且这次的信息更加具体、更加危险！
黑市收购者住进了旅社，便衣在蹲守……
这两条信息结合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官方力量可能已经介入，正在调查黑市上的异常收购活动。
而收购者，显然不是普通角色。
林向阳将信纸凑近灯火，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然后划燃火柴，将其烧成灰烬。
“大哥，张麻子他……”晓梅声音发颤，“他为什么这么帮我们？他不怕被牵连吗？”
林向阳沉默片刻，缓缓道：“他不是帮我们，是在帮他自己。黑市上出现这种大手笔、高风险的收购，而且收购的是敏感物资，说明水很深。张麻子这种地头蛇，最怕的就是这种来历不明、背景深厚的过江龙。他们搅浑了水，可能会引来官方严厉打击，到时候张麻子这种小鱼小虾最先遭殃。所以他需要情报，需要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而我们，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可能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
“他在利用我们？”卫国问。
“互相利用。”
林向阳平静地说，“我们给他提供线索和判断，他给我们提供情报和预警。这是一种脆弱的同盟，但暂时有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晓梅问。
林向阳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深邃。
“福顺旅社……”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要不要去探一探？
风险极大。
那里可能有不明身份的收购者，可能有便衣，甚至可能是陷阱。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直接接触“θ-k”材料收购方、了解他们真实目的的机会。
而且，张麻子特意提到“便衣在‘老茶棚’附近蹲守”。
“老茶棚”是他之前与眼镜男见面的地方。
便衣在那里蹲守，是在等谁？等眼镜男？还是……在等他林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