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对方已经撕破了那层温情的面纱，准备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他摁死！
地窖里，有他呕心沥血、明天就要参赛的模型，有赵大爷赠送的珍贵工具，有沈工的资料，更有那块刚刚到手、藏着无尽秘密与风险的金属碎片！
绝不能让这些人进去！
“慌什么！”林向阳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镇住了惊慌的弟妹。
他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屋内，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硬抗是下下策，对方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凭恃，联防队的名义在这个年代具有强大的威慑力，反抗只会让事情更糟。
必须智取！
拖延！
寻找破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睡意被打扰的茫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扬声应道：“来了来了！谁呀？这大半夜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飞快地对晓梅和卫国做了几个手势。
晓梅会意，立刻手脚麻利地将炕桌上散落的图纸、草稿纸一股脑扫进炕席底下，又把那套新文具塞进角落的破木箱。
卫国则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紧绷的肌肉，但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门口。
林向阳整理了一下衣服，故意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走到门后，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问道：“是联防队的同志？有什么事吗？我弟弟妹妹都睡下了。”
“少废话！赶紧开门！接到群众举报，怀疑你这里藏有违禁品！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门外的声音更加不耐烦，开始用脚踹门，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
群众举报？
林向阳心中冷笑，果然是这套。
他不再犹豫，猛地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三名膀大腰圆、臂戴红袖标的汉子，为首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黝黑，眼神凶狠，正是刚才喊话之人。
他身后两人也都面色不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进屋内。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肃杀之气瞬间涌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
“同、同志，你们这是……”
林向阳脸上堆起怯生生的、符合他年龄的困惑和不安，身体微微侧开，将屋内的景象暴露在对方视线中。
屋内，晓梅正“慌乱”地给吓得钻到桌底的晓雨披衣服，卫国则“紧张”地站在炕边，一副被惊醒不知所措的样子。
家徒四壁，除了必要的破旧家具，几乎一览无余。
为首的汉子，姓孙，是这一片联防队的小队长，平日里就有些跋扈。
他目光如鹰隼般在屋内扫视，重点在角落、柜子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停留。
“搜！”孙队长一挥手，身后两人就要往里闯。
“等等！”
林向阳急忙上前一步，挡住门口，脸上带着委屈和倔强，“孙队长是吧？您说查夜，我们配合。可说我们藏违禁品，这罪名我们可担待不起！我们兄妹几个，遵纪守法，糊口都难，哪来的什么违禁品？您得说清楚，到底是什么违禁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你们闯进来，吓坏我弟弟妹妹，我们明天还得去街道办找李主任说道说道！”
他抬出了街道办李主任，既是强调自家背景清白，也是在试探对方的底气到底有多足，是否连李主任的面子都不顾。
孙队长果然顿了一下，眼神闪烁，但随即脸色一沉，厉声道：“少拿李主任压人！我们就是接到确切举报才来的！举报信里写得明明白白，你林向阳经常在黑市鬼混，倒买倒卖，还私藏来历不明的外国书籍和图纸！这些东西是不是违禁品，你心里清楚！让开！”
黑市？
外国书籍图纸？
林向阳心中凛然，这指控比想象中更具体！
知道他去过黑市的人不少，张麻子、周胖子都有可能，但能具体到“外国书籍图纸”……钱叔？王主任？还是那个眼镜男背后的组织？
信息泄露的程度，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孙队长，您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
林向阳脸上委屈更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是去过黑市边上，那都是以前快饿死的时候，想用捡来的点破烂换口吃的，李主任都知道这事，还批评教育过我，早就改了啊！至于外国书……我爹妈留下的旧书里是有几本带外国字的，那是他们的遗物，我一直收着当念想，这……这也算违禁品？还有图纸，那是我自己瞎画着玩的，想着怎么省煤，怎么让炉子更好烧，这难道也错了？”
他半真半假地哭诉，将去黑市归结为“过去式”且已被街道办处理，将外国书籍定义为“父母遗物”（情感牌），将图纸解释为“技术钻研”（政治正确），同时再次抬出李主任，试图软化对方的态度。
就在这时，晓梅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瑟瑟发抖的晓雨，哭喊道：“大哥……我害怕……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们抓走……爹妈都不在了……我们没做坏事啊……”
卫国民虽憨，此刻也福至心灵，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吼道：“谁敢动我大哥和我妹妹，我跟他们拼了！”
他那股天生神力的架势摆出来，倒也颇有几分威慑。
林家兄妹这“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坚守底线”的表演，显然让孙队长身后的两名队员有些迟疑，动作慢了下来。
毕竟，欺负几个半大孩子和明显是烈属的家庭，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孙队长脸色变幻，显然也没料到林家这几个半大孩子如此难缠。
他接到上头的指示，务必趁今夜查抄林家，找到“违禁品”，最好能发现那台废旧柴油机或者相关的图纸证据。
但林家兄妹抬出烈属身份和李主任，又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哼，有没有违禁品，搜过才知道！”
孙队长不想再纠缠，怕夜长梦多，一把推开林向阳，“你们几个，看住他们！我亲自搜！”
林向阳被推得一个趔趄，心中焦急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