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站在“黑水廊”第七区最深处的牢房外,隐身符的效果完美无瑕。
牢房内,三个“汉库克”正蜷缩在角落的草垫上,动作僵硬,眼神空洞。
完美替换。
真正的汉库克三姐妹已被她送入秘境,检查过——只有些皮外伤,后背光滑干净,没有烙印。
不幸中的万幸,夏姆洛克行动得够快。
她在三个女孩后心处刻下了精密的传送阵符,连通她的秘境坐标。
然后,她将她们送去了鲜花岛——柯拉松会照顾好她们。
四年。
四年后,当那位鱼人英雄攻入圣地,她会将她们重新“放回”这里。
让她们“被救走”,回归历史的正轨。
这样,她们既免受真正的伤害,世界线也不会发生不可控的偏移。
夏姆洛克那边应该也成功了。
“封魂引”会在他接近伊姆时被激发,在他记忆表层构筑出那些不堪的假象。
伊姆的意志扫过,只会“看见”一个被美色所惑、犯了小错的天龙人工具。
关于她真实身份、救援计划的记忆,会被深层封印,与红玉珠的力量融为一体。
而那些更危险的记忆——比如她和夏姆洛克在东海的真实相识,比如香克斯身份互换的秘密——会被彻底屏蔽覆盖。
伊姆不会查看手下的私生活细节。
但若因私事影响了“工具”的绝对忠诚,祂会亲手将其变成没有记忆的空壳。
这个险,必须冒,也值得冒。
夏姆洛克回到那栋冷清的房子时,客厅空无一人。
卧室的门开着,床铺整齐,她常坐的沙发角落也没有人影。
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清冷气息。
走了。
他站在客厅中央,站了很久。
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收敛,恢复到惯有的冰冷和平静。
仿佛这十几天的混乱、焦躁、愤怒,以及那些连他自己都辨不明的细微波澜,从未发生过。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笔,开始处理堆积的文件。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屋子重新陷入死寂,比之前更甚。
沈青没有走。
她此刻正隐身站在关押“汉库克”的牢房外,眉头紧锁。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傀儡终究是傀儡。
她可以用高阶幻术和灵力,完美模拟三姐妹的外形、声音,甚至受伤流血的细节。
可以让它们在“遭受折磨”时做出恰当的反应。
但有一个东西,她忽略了——恶魔果实能力。
汉库克是甜甜果实能力者。
未来,她会用这个能力石化敌人,震慑四方。
可傀儡是死物,是灵木所制,根本无法继承或模拟恶魔果实的力量。
如果这四年间,有人(比如那个查尔罗斯圣,或者其他天龙人)要求“汉库克”展示能力,或者仅仅是在日常虐待中发现她们毫无“特殊之处”……
破绽就太大了。
一旦引起怀疑,追查下去,夏姆洛克经手的“提调”环节就会暴露。
伊姆或许不在乎几个奴隶的死活,但绝不会容忍“工具”出现计划外的、可能影响“纯净性”的行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夏姆洛克就危险了。
祂不会留下不听话、有自己心思的棋子。
沈青轻轻吸了口气。
她走不了。
至少,在确保这三个傀儡能完美扮演四年,不露破绽之前,她不能离开圣地。
维持外形和基本反应不难,持续输入灵力即可。
但模拟果实能力……
她需要设计一个精密的、能够持续运转的“石化”术法模型,将其核心刻入傀儡体内。
再定期补充灵力,维持其“活性”,确保在需要时能触发“石化”效果。
虽然麻烦,但能做到。
只是,这意味着她必须定期潜入“黑水廊”,为傀儡“充能”。
也意味着,她要在圣地潜伏下来,直到四年后那场大乱,将真正的汉库克换回。
也好。
沈青望向牢房深处那三个呆滞的“身影”,眼神复杂。
这四年,是汉库克三姐妹历史上“空白”的受难期。
如今换成傀儡承受,或许……能让真正的她们,在鲜花岛度过相对平静的四年。
而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探查一下圣地。
那些隐藏的节点,潜在的阵法布置点,伊姆力量笼罩的薄弱处……
都需要时间。
灵力已恢复大半,反噬的剧痛如潮水退去,只留下识海深处隐约的钝痛。
身体久违地感到轻松。
她现在需要睡眠,真正的、放松的睡眠。
然后,再开始漫长的潜伏。
隐身符的光芒在体表流转,沈青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黑水廊”,熟门熟路地返回夏姆洛克的住所。
站在那扇沉重的黑檀木门外,她犹豫了一瞬。
然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叩、叩。”
很轻的两下。
几乎在敲门声落下的瞬间——
“咔哒。”
门锁弹开,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夏姆洛克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身笔挺的白色常服,暗红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散在额前。
他呼吸微促,胸膛起伏,像是刚从某个地方疾步跑来。
开门的速度快得惊人。
沈青愣在原地,隐身符的效果还在,她确信自己无声无息。
这家伙……是用剃(Soru)冲过来的吗?
夏姆洛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口空荡荡的走廊,眉头紧锁。
但他没有关门,只是站在那里,暗红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
沈青趁着他视线扫向另一侧的刹那,像一尾滑溜的鱼,从他身侧的空隙挤进了屋内。
就在她的肩膀即将与他手臂擦过的瞬间——
夏姆洛克动了。
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手臂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向后一揽。
宽大温热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扣住了她的腰侧。
隐身符受到直接接触的干扰,光芒一阵紊乱,如同水波荡漾般,迅速消散。
沈青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臂弯之中。
月白色的劲装,墨黑的长发,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黑眸。
夏姆洛克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牢牢按进自己怀里。
他的怀抱坚硬,温热,带着独属于他的、混合了冷冽熏香和阳光的气息。
心跳声透过制服布料传来,沉稳,有力,比平时快了几分。
沈青整个人僵在他怀里,大脑空白了一瞬。
“你……”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怎么做到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我屏蔽了气息,隐了身,你怎么可能……”
怎么能如此精准地,一把抱住她?
夏姆洛克低下头,暗红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手臂又收紧了些,仿佛确认她的存在。
“感觉。”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低哑。
“感觉?”沈青挑眉,试图从他怀里挣开,却发现他箍得很紧,“什么感觉能穿透隐身符和隔绝阵法?”
夏姆洛克依然没有解释。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
“那天,在升降梯里……你是不是就站在我面前?”
沈青一怔。
原来他当时就有所察觉?不是因为见闻色,而是因为……“感觉”?
“你到底怎么感觉到的?”她追问,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头,“告诉我,我改进。”
夏姆洛克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他没有告诉她,是因为心口那枚红玉珠。
当她靠近到一定范围,那珠子就会传来不同寻常的、清晰的温热搏动,如同共鸣。
距离越近,搏动越强,越清晰。
像一颗只为她而跳动的心脏。
这是独属于他和她之间的秘密联系,是他混乱冰冷世界里,唯一真实的方向标。
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
尤其在她即将离开的此刻。
“你不走了吗?”
他忽然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手臂依旧没有松开。
沈青能感觉到他问出这句话时,身体的细微僵硬,和那份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她心里某个地方,轻轻软了一下。
“走啊。”她听到自己说,语气尽量轻松,“明天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箍在腰间的臂膀,几不可查地松了半分。
夏姆洛克眼底那丝微弱的亮光,似乎黯淡了些。
“哦。”
他应了一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然后,他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动作干脆,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行,那我睡觉去了。”
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径直走向楼梯,脚步很快。
仿佛刚才那个紧紧抱住她的人,不是他。
沈青站在原地,看着他迅速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
情绪切换得也太快了吧?
她摇摇头,走到沙发边坐下,将自己陷进柔软的坐垫里。
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需要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做。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沈青在卧室柔软的床上醒来,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她换上一身干净的深色便装,将长发利落地束起。
准备去“黑水廊”,将昨晚构思好的“石化”术法模型,植入傀儡体内。
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一股……有点奇怪的味道。
像是食物,但似乎夹杂着淡淡的焦糊气。
她走到客厅,看到夏姆洛克正从厨房走出来。
身上还穿着居家的深色长裤和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盘……嗯,勉强能看出是煎蛋和培根的东西。
煎蛋边缘有些焦黑,培根也蜷缩得有点过分。
但他摆盘很仔细,甚至旁边还放了几片切得歪歪扭扭的水果。
看到沈青穿戴整齐走出来,夏姆洛克动作顿了一下。
他将托盘放在餐桌上,表情恢复了惯有的冷淡。
“吃完再走。”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睛却没看她,而是盯着那盘卖相不佳的早餐。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硬邦邦的,“别给我惹麻烦。要走就快点。”
沈青看了看那盘早餐,又看了看他看似冷漠、耳根却微微发红的侧脸。
心里那点好笑,忽然化成了某种更柔软的东西。
她点了点头,在餐桌边坐下。
“嗯。”
夏姆洛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听话,愣了一下。
随即,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脚步很快,几乎像在逃离。
“砰。”
门被关上,房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沈青拿起叉子,戳了戳那块焦黑的煎蛋,尝了一口。
盐放多了,还有点老。
但她慢慢吃着,一口,又一口。
窗外的圣地晨光,透过玻璃洒进室内,照亮了餐桌,也照亮了她眼中细微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这家伙……
好像……也没怎么变。
她吃完早餐,将餐具拿到厨房清洗干净。
然后,她激活隐身符,身形逐渐淡去,如同融入空气。
该去干活了。
四年。
她看着窗外那片巍峨冰冷的建筑群,眼神沉静。
时间还长。
而有些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