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在风车村的“休假”并未持续太久。识海里的剧痛如同背景噪音,时高时低,却从未真正远离。
趁着夏姆洛克那两天没来“打扰”(或者说,在她刻意避开他、独自忍耐反噬的时候),她做了一些事。
她去了鲜花岛。
阵法启动的微光在无人海滩消散,眼前是熟悉的、仿佛被永恒春日眷顾的景象。孩子们嬉笑追逐的声音隐约传来,混合着工具敲打的规律声响和学者们压低嗓门的讨论。
她没惊动任何人,只是隐匿了身形和气息,在岛屿上空缓缓飞掠,用那双能看透灵魂与因果的眼睛,静静地“看”。
柯拉松在新建的简易议事厅里,和几个看起来像是奥哈拉遗民的老学者,以及几个本地选出的代表,围着一张巨大的、画满线条和标记的地图讨论着什么。
他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袖子卷到手肘,短发有些凌乱,但眼神专注而温和,时而倾听,时而用清晰平和的语调提出建议。
他脸上没了当年在唐吉诃德家族时的阴郁和瑟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责任感的从容。
只是偶尔,在讨论间隙,他会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某个方向,眼神微微恍惚,然后迅速收回,继续投入讨论。
霍名古和苏木隆,在花田边缘一小片开垦出的菜园里忙碌。霍名古挽着裤脚,带着草帽,正小心地给一畦嫩苗浇水,动作虽不熟练,却极其认真。
苏木隆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膝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件正在缝补的衣物,目光温柔地落在丈夫身上,嘴角噙着宁静的笑意。
两位老人看起来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虽然衣着朴素,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那种历经劫难后沉淀下来的安然与满足,是任何华服美饰都无法赋予的。
拉米……沈青的目光搜寻了片刻,在一处开满淡蓝色铃兰花的山坡上找到了她。
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深栗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正和几个同龄的女孩一起,跟着一位年长的妇人学习辨认草药,笑声清脆如铃。
她脸上没有了幼时的病容和惊惧,只有属于这个年纪的明媚与活力。
奥哈拉的学者们分散在新建的图书馆和几间充作研究室的大屋里,书卷堆积如山,他们埋首其中,时而激烈争论,时而奋笔疾书,眼中燃烧着知识得以传承、研究得以继续的炽热光芒。
整个岛屿,生机勃勃,秩序井然,充满希望。那些本该在珀铅病、战争、阴谋和绝望中凋零的生命,此刻都好好地活着,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为未来忙碌着。
沈青悬停在高空,海风吹动她月白的衣袂。
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她看到一张本该逝去、此刻却鲜活的面孔,每当她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流淌的、劫后余生的平和与希望。
她的神魂深处,那分担而来的、属于“死亡”的冰冷重量,便会加深一分;那反噬的痛楚,也会更尖锐地啃咬她的意识。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微妙、更难以言喻的感觉,也会悄然滋生。那是一种……类似于“值得”的感觉。尽管这“值得”的代价,沉重得让她步履维艰。
她最后看了一眼阳光下宁静美好的鲜花岛,身形悄然淡化,消失在原处。
下一站,她去了北海,某个如今已被“JoKER”的阴影笼罩的国度外围。她没有进入中心城镇,只是在高空,用神识扫过。
她“看”到了十七岁的多弗朗明哥。
他已经褪去了童年的稚嫩和狼狈,身材拔高,肩膀宽阔,穿着剪裁夸张的粉色羽毛大衣和黑色紧身裤,戴着那副标志性的橙色太阳镜。他坐在一间装饰奢华却透着冰冷气息的房间主位,翘着腿,指尖缠绕着无形的丝线,脸上挂着那种肆意又危险的“呋咈咈咈”笑容,听着下方干部们的汇报。
他确实在作恶。地下交易,灰色产业,以恐惧和武力控制着某些区域。他手段残酷,对于碍事者和背叛者毫不留情。
沈青“看”到城市角落,有一些神情麻木、动作略显僵硬的“人”在劳作——那是被变成玩具的牺牲品。
他们的亲人朋友已经忘记了他们,他们如同被擦除的痕迹,在孤独和绝望中徘徊。
但,沈青的神识仔细扫过。没有大规模、无差别的屠杀。
没有以虐杀取乐的狂欢。没有她记忆中,关于这个未来“天夜叉”的某些更加血腥残暴的传闻。
他的“恶”,更像是一种冷酷高效的统治工具,一种攫取权力和资源的手段,带着一种扭曲的、属于他自己的秩序感。
他甚至会“规定”某些底线——比如,不得随意对特定区域(比如平民聚居区)的普通居民下手,除非他们主动冒犯。
那些变成玩具的人,固然悲惨,但至少……还“活着”。
以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方式,存在着。而在原本的因果里,他们中的许多,可能早已化作枯骨。
更重要的是,沈青没有“看”到霍名古和苏木隆的“死亡”阴影,牢牢缠绕在明哥的灵魂上。那最深重的、源于弑亲的罪孽与绝望,似乎被某种力量扭曲、稀释了。
他依然恨,依然疯狂,依然走在黑暗的路上,但内核里,似乎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一种更偏执的野心,一种对“力量”和“支配”本身的追逐,而非纯粹的、毁灭一切的仇恨。
“呵……” 高空中,沈青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又是一阵剧烈的、源自神魂的绞痛袭来,仿佛有冰冷的刀子在搅动她的五脏六腑。
那是改变明哥命运、分担那场“虚假弑亲”因果的反噬,在此刻更加清晰地反馈到她身上。
她脸色白得吓人,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但她的嘴角,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真实的弧度。
那双总是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漠然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亮光。
“可以啊,多弗……” 她低声自语,声音被高空的气流吹散,“成功了……”
虽然道路依旧黑暗扭曲,虽然罪行并未消失。
但至少……那最深的绝望烙印,淡了。
那个在破败木屋里,抱着“父亲头颅”发誓要毁灭一切的金发男孩,似乎……在走向另一种可能的、同样黑暗却未必彻底疯狂的未来。
“你……有救。”
她吐出这三个字,带着痛楚的喘息,却又像一声叹息,一声……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慰藉。
随即,她不再停留,身影融入云层,朝着东海的方向返回。每穿梭一次空间,承受的负担和痛苦就加重一分。但她必须回去,风车村那里,还有未了的因果。
回到风车村附近的海域,沈青在迷你阳光号上休息(或者说,忍受痛苦)了整整一天,才勉强让剧痛平息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她换上那身月白裙子,仔细用净尘诀清理掉所有可能残留的血迹,又对着水镜练习了几遍“开朗活泼阿青”的标准笑容,才踏上了码头。
然后,她就从玛琪诺那里得知,“香克斯”说要“出海”了。
消息是“香克斯”亲自告诉玛琪诺的,语气带着弟弟惯有的、对未来冒险的期待和一丝对故土与朋友的不舍,表演得天衣无缝。但沈青一听就明白了。
出海?返回圣地才是真的。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香克斯那边,关于橡胶果实(尼卡)的关键情报,恐怕已经得手,或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们这对双胞胎,必须同时出现在圣地玛丽乔亚,一个以“神之骑士团团长”的身份,一个以“刚刚失去船长、在东海游荡后归来”的“香克斯”的身份,才能最大程度地消除伊姆和五老星的疑虑,完成情报的交接或下一步布局。
不能再拖了。她这边的“因果扰动”已经够多,必须尽快把这个麻烦的“臭克斯”送回他该去的地方,了结这段意外的交集,她才能继续去寻找那三条若隐若现的因果线。
于是,在“香克斯”预定“出海”的前一天傍晚,沈青再次“偶遇”了正在海边做最后“告别漫步”的夏姆洛克。
“哟,香克斯,明天真要走了?” 沈青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语气随意。
夏姆洛克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带着离愁和不舍的“香克斯式”表情,点点头:“嗯,休息得差不多了,也该继续我的冒险了。大海在召唤呢,阿青。”
“大海啊……” 沈青笑了笑,忽然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黑眸在夕阳下深不见底,“是圣地玛丽乔亚在召唤你吧,夏姆洛克团长?”
夏姆洛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骤冷,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起来。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直白地挑明。
“你什么意思?” 他声音压低,手已悄然按上了腰间的“格里芬”。
“意思就是,” 沈青仿佛没看到他瞬间的戒备和杀意,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你自己划小船回圣地太慢了,也太显眼。我送你一程,坐我的船,快。”
“不需要。” 夏姆洛克断然拒绝,眼神冰冷,“我有我的方式。不劳费心。”
“不,你需要。” 沈青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时间不等人。香克斯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你们必须尽快‘汇合’,以免夜长梦多。我的船,不需要靠风,速度比你想的快得多。而且……”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让夏姆洛克头皮发麻的恶劣笑容:
“这是‘船长’的命令。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夏姆洛克,你被绑架了。”
“绑匪就是我,目的地圣地玛丽乔亚附近海域。”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反抗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深海裸泳——虽然你说你不怕海水,但被剥光了扔进去,想必尊贵的天龙人阁下也会觉得很丢脸吧?”
“你——!” 夏姆洛克勃然大怒,再也维持不住任何伪装,属于天龙人和神之骑士的傲慢与怒火彻底爆发,“沈青!你不要太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跟一个打不过我、还得靠我帮忙打掩护、现在又被我绑架的倒霉蛋说话。” 沈青笑眯眯地接道,然后忽然出手如电!
夏姆洛克早有防备,瞬间拔剑!但沈青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反应的极限。
她并没有攻击他,只是伸出手指,在他握剑的手腕、肩膀、腰侧几个位置极快地一点!灵力透体而入,并非伤害,却瞬间阻断了他气血和力量的瞬间爆发,让他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空隙,沈青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凌空一划!
一道微光闪过,两人脚下的沙滩景象瞬间模糊、扭曲。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等夏姆洛克稳住身形,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艘……奇特的船上。
船不算特别巨大,但造型流畅奇特,有着明亮色调的船身和巨大的狮子头船首像。甲板宽阔整洁,设施齐全,与他见过的任何船只都不同。这正是缩小版的万里阳光号——迷你阳光号。
“欢迎来到我的船,绑匪的临时巢穴。” 沈青松开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沙子,对一脸铁青、惊怒交加的夏姆洛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别愣着,自己找个房间。对了,记得明天早上,跟玛琪诺和村民们好好告个别,演得像一点,毕竟我们‘一起出海’。”
“谁要跟你一起出海!” 夏姆洛克气得浑身发抖,握着“格里芬”的手青筋暴起,但他发现自己虽然能动,但刚才被沈青点中的几处,气息依旧有些滞涩,而且这女人刚才那手瞬移的能力,再次超出了他的认知。硬拼,恐怕真的讨不了好。
“你现在就在我的船上,由不得你。” 沈青耸耸肩,不再看他,转身朝船舱走去,边走边吩咐,“对了,船规我贴在餐厅了,自己去看。明天早上我要吃煎蛋和烤鱼,你来做。我不会做饭。”
“你让我做饭?!” 夏姆洛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尊贵的天龙人给你做饭?!沈青,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沈青在船舱门口停下,回过头,脸上是纯然的无辜和理所当然:“不然呢?这里就我们两个。我是船长,你是被绑架的苦力。苦力不做饭,难道让船长做?快点去看船规,然后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演戏呢。晚安,臭克斯~”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了船舱门,留下夏姆洛克一个人站在黄昏的甲板上,对着紧闭的舱门,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阵红阵白,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铁青。他感觉自己的尊严、骄傲、多年训练养成的冷静,在这短短片刻,被沈青用最粗暴、最无礼的方式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沉而充满杀意的誓言:“沈青……你给我等着……”
深呼吸了无数次,他才勉强压下立刻劈了这船然后游回圣地的冲动(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阴着脸,走到沈青所说的“餐厅”。那里果然贴着一张简陋的纸条,上面用飘逸却带着戏谑的字迹写着:
阳光号船规(临时版):
第一条:船长说的都是对的。
第二条:如果船长错了,请参照第一条。
第三条:以上两条必须无条件执行。
夏姆洛克:“……”
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猛地抬手,似乎想将它撕得粉碎!但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撕了有什么用?那女人肯定会写出更离谱的。
他闭上眼,深呼吸,再深呼吸。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涨得发疼。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从未!
最终,他只是用那双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睛,最后剐了那张纸条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向甲板另一头,随便推开一间空着的舱室门,走了进去,重重关上。
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评估这个彻底失控的局面。需要思考如何在这段该死的、被迫同行的航程中,最大限度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并找机会……讨回这笔账!
船舱并不隔音。他隐约听到,主舱室那边,传来沈青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愉悦的轻笑声。
夏姆洛克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这一夜,迷你阳光号静静泊在风车村外的海面。船上两个人,一个在房间里气得几乎内伤,盘算着无数种“报复”方案;另一个则在舒适的床上,抱着枕头,因为终于能把麻烦送走而心情不错,虽然身体的疼痛依旧如影随形。
第二天,在玛琪诺和众多村民依依不舍的送别中,“香克斯”和他“决定与他一同出海冒险的女朋友阿青”,登上了那艘造型奇特的“迷你阳光号”。(夏姆洛克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沈青则笑得灿烂又“深情”,紧紧挽着他的胳膊,暗中用力不让他挣脱。)
“要常回来看看啊,香克斯!”
“阿青姑娘,照顾好他!”
“一路顺风!”
在众人的挥手和祝福声中,迷你阳光号缓缓驶离了码头。沈青站在船尾,对着风车村的方向用力挥手,直到村庄变成海平线上的一个小点。
然后,她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消失,松开了夏姆洛克的胳膊,揉了揉自己笑得发酸的脸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演得真烂,浑身僵硬得像根木头。好了,戏演完了,进去吧,别在这儿杵着当雕像。”
夏姆洛克脸上的“不舍”也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隐忍的怒火。
他冷冷地看了沈青一眼,没说话,转身走进了船舱。
他换下了那身别扭的旧衬衫,穿回了自己习惯的、质地精良的深色衣裤,身姿笔挺,步伐沉稳,瞬间变回了那个高傲、冷酷、生人勿近的神之骑士团团长。
沈青跟在他后面进了船舱,看到他这副样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啧,这就装不下去了?也好,省得我对着你那副假笑倒胃口。”
夏姆洛克脚步一顿,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沈青,我警告你。送我回圣地,是你唯一正确的选择。在此期间,你最好安分点。否则,即便在海上,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哟,威胁我?” 沈青走到他面前,仰起脸,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眼里闪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
“红毛臭克斯,别忘了,你现在在我的船上,而且——你打不过我。”
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真把你扒光了扔海里去?虽然你不怕水,但赤条条在伟大航路游泳,想想也挺‘壮观’的吧?说不定还能遇上新闻鸟,给你拍个特写,标题就叫‘震惊!天龙人竟有如此癖好!’,到时候……”
“沈!青!” 夏姆洛克终于破功,低吼出声,脸颊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恼而涨红,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去掐她的脖子,“你是不是女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我是不是女人,你要不要验验看?” 沈青挑眉,甚至故意挺了挺胸(虽然没什么料),一脸挑衅。
夏姆洛克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猛地后退一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指着她,手指都在抖:“你……你……不知羞耻!”
“行了行了。” 沈青见好就收,摆摆手,恢复了正经(相对而言)的语气,“说正事。我要你做饭,是认真的。我受伤了,需要进食补充体力,但我不会做。船上厨房有食材,你自己看着办。做得好吃,路上我就不找你麻烦。做得难吃,或者敢下毒……” 她眯了眯眼,“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在桅杆上晒鱼干,说到做到。”
说完,她不再理会夏姆洛克那副快要气炸肺的表情,哼着歌,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主舱室,砰地关上门。
门外,夏姆洛克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他死死瞪着那扇紧闭的舱门,眼神凶狠得几乎要将其洞穿。
他活了十五年,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圣地还是神之骑士团,何曾受过这等侮辱?何曾被人如此使唤、威胁、戏弄?!
做饭?!把他当厨娘?!还要扒光了挂桅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他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了许久,才勉强将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压下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脚步很重,仿佛要将甲板踩穿。
好,很好。沈青。
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看看到最后,是谁让谁后悔。
他拉开厨房的门,里面整洁明亮,厨具齐全,食材也储备了一些。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挽起了质地精良的衬衫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做饭?
他夏姆洛克,这辈子还没为任何人下过厨。
但今天,他倒要看看,这个嚣张的女人,敢不敢吃他做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