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永远是那副样子。天空是淡金色,灵泉咕嘟咕嘟冒着乳白的灵气,奇花异草安静地长着,空气里飘着让人心神宁静的清香。可沈青现在一点也静不下来。
沈青 盘腿坐在灵泉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月白的衣裙铺开,墨黑的头发用根木簪松松挽着,脸色比之前好多了,红润润的,眼睛也亮。但她眉心微微蹙着,盯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
掌心里,什么都没有。但她“看”得见。
不是用眼睛,是用更里面、连着神魂和功德本源的“眼睛”。她顺着自己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粗细颜色不一的因果线,一条条地捋。
回来了。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被全世界那么多人用血和痛分担了业力,天降甘霖治愈了所有人。她活了,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甚至多了“赋予灵根”这种听起来就很麻烦的新能力。
可有些事,没完。
天道说,十个丈夫。轮回十次。
她身边现在,艾斯,索隆,山治,罗,基德,鹰眼,路奇。这是七个,加上路飞那根特别亮特别粗、但明显不是那种关系的线,也才八个。
还差两个。
不,等等。
沈青的目光,停住了。
她盯着自己掌心那片虚无,但神魂的“视线”里,原本清晰交织的因果线网中,有三条线,颜色……不太一样。
不是她熟悉的那种带着温暖、眷恋、执着、或淡淡业力牵扯的金色、红色、绿色、蓝色……那些颜色虽然各有不同,但都透着“活气”,是“现在进行时”的牵连。
这三条线,颜色是……黑红。
不是纯黑,是那种仿佛干涸了很久的血,混合了最深沉夜色的黑红。线本身也显得更“沉”,更“旧”,不像其他线那样明亮有活性,反而像沉睡的古藤,悄然缠绕在她因果网的更深处、更边缘的位置,几乎要隐没在背景里。
而且,这三条线,是刚刚出现的。
就在她从天道的黑雾中出来,甘霖治愈,功德和灵力彻底稳固融合的刹那,这三条线,像是被某种力量从最深的水底轻轻托起,浮现在了她能“看”到的层面。
之前,她完全没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沈青盯着那三条黑红色的因果线,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天道……屏蔽了我的记忆?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她心里有点发毛。不是害怕,是一种被隐瞒、被安排的不爽,还有一丝……很淡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警惕。
到底是谁?
能让她毫无察觉,能让天道出手屏蔽(或者至少是默许了这种隐藏)……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会真的是……什么恶心的怪物吧?触手?黏糊糊的眼珠子?长满脓包的肉山?
她眼前瞬间闪过一些极其糟糕的想象,胃里一阵翻腾。她修的是剑道,是大道,审美很正常的好吗!长得丑的,再强她也不要!宁可世界毁灭!都别活……呃,这个好像说过了。但意思差不多!
沈青甩甩头,把那些可怕的想象甩开。但盯着那三条黑红线的眼神,更加凝重了。
这三条因果线的记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
不是模糊,不是片段,是完完全全的空白。就像有人拿着橡皮,把她关于这三条线另一端的记忆,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
但因果线本身又这么清晰,这么“沉”,这么……纠缠。
这说明,联系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很可能……非常深。深到需要被刻意隐藏。
为什么要隐藏?
因为她知道了会坏事?会因为接受不了而崩溃?还是因为……线另一端的人,本身就有问题?
沈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青石光滑的表面,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嗒、嗒”声。她看着那三条颜色不祥的黑红线,心里那点不爽和警惕,慢慢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探究欲取代。
躲是没用的。既然线出现了,既然还差“人”,既然天道摆明了要她“集齐”,那她就得去弄清楚。
不管另一端连着谁,是美是丑,是人是鬼,是正是邪。
她都得去面对。
但去之前……
沈青深吸一口气,抬手,从随身的空间里摸出了一个精巧的银色小电话虫。她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特定的频率。
电话虫很快接通,模拟出一张带着斑点绒毛帽檐、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背景音有点杂,隐约能听到乔巴的惊呼和弗兰奇“SUpER”的喊声,还有酒杯碰撞和喧闹的人声——艾尔巴夫的宴会正酣。
“阿青当家的?” 罗的声音透过电话虫传来,比平时略低,带着点宴会背景的微噪,但很清晰。
“罗,” 沈青开口,声音平静,“有点事跟你说。”
电话虫那边安静了一瞬,背景杂音似乎被什么力量隔开了些。罗的声音再次传来,更清晰,也沉静了些:“你说。”
“我身上,又出现了三条因果线。” 沈青没有绕弯子,直接说,语气是陈述事实的平淡,“颜色是黑红的,之前一直没出现,刚刚才显出来。关于这三条线的记忆,我一点都没有。”
电话虫那边沉默了几秒。
沈青能想象到罗此刻的样子——肯定又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但漂亮的眼睛会微微眯起,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鬼哭的刀柄,脑子里飞快地分析各种可能。
“位置?气息?能感觉到什么?” 罗问,声音很稳,是医生询问病情的专业口吻。
“感觉不到具体。线很沉,很旧,像埋了很久。颜色……不祥。” 沈青顿了顿,补充道,“我要顺着线,去‘看’一下。可能需要接触,才能唤起记忆,或者至少知道另一端是谁。”
电话虫那边又沉默了一下。
然后,罗的声音响起,依旧平稳,但沈青能听出底下那丝被极力压制的、冰冷的锐意:
“阿青当家的,如果不是你喜欢的,” 他停顿了半秒,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说出来的话,直接而冰冷,带着手术刀般的精准和无情,“我们会处理。”
这个“我们”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沈青听着他的话,看着掌心那三条黑红线,心里那点因为未知而产生的凝重和烦躁,忽然就被冲淡了些。她甚至轻轻弯了弯嘴角。
“罗,” 她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点真实的笑意,那笑意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透过电话虫,清晰地传了过去。
电话虫模拟出的罗的侧脸,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然后,沈青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被呛到或强行压抑的吸气声。紧接着,罗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快了一点,也低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恼意?
“你……小点声!”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躲避周围可能的窥探,“我知道了!”
沈青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肯定又是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但还要强装镇定,迅速拉低帽檐挡住脸,深蓝色的眼睛慌乱地扫视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越,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调侃,透过电话虫,清晰地传到了宴会喧闹背景下的某个角落。
“哈哈……罗,你好可爱~” 她笑着说,语气是百分百的真诚和逗弄。
“嘟、嘟、嘟——”
电话虫那边,传来了忙音。
罗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青拿着传出忙音的电话虫,愣了一秒,随即笑得更欢了。肩膀轻轻抖动,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能想象到罗在宴会角落,被她说“可爱”后,整个人炸毛、手忙脚乱挂断电话,然后还要强作镇定面对周围人(可能包括索隆山治基德艾斯他们)探究目光的窘迫样子。
一定很好玩。
笑了好一会儿,沈青才慢慢止住笑声。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把电话虫收了起来。
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不管那三条黑红线连着多麻烦、多诡异的存在,至少她身边,还有这群……嗯,可爱又可靠的男人们(虽然某个绿藻头和卷眉毛经常吵架,某个红毛刺猬头经常犯蠢,某个橡胶白痴脑子里只有肉)。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掌心那三条黑红线上。
目光沉静下来。
她伸出手指,悬在掌心上方,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其中一条颜色最深、感觉也最“沉”的黑红线。
指尖,轻轻触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