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站在岸边,月白的衣袍纤尘不染,墨发如瀑,脸色红润,气息圆满。与周围这片尸山血海般的惨烈景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近乎荒诞的对比。
她黑色的眼睛,缓缓扫过每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扫过他们脸上、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扫过他们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她的神识,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铺天盖地蔓延开去!
顺着那无数条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韧、甚至染上了淡淡血色的因果线,她的“视线”穿透了空间——
她看到了鲜花岛。那片曾经宁静美丽、开满学术玫瑰的山谷,此刻被一层淡淡的、尚未散尽的血色薄雾笼罩。柯拉松靠在一棵大树下,胸前血肉模糊,但脸上带着平静的笑。
霍名古夫妇相互依偎,身上血迹斑斑。三叶草博士被几位学者搀扶着,老迈的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明亮。所有奥哈拉的遗民,无论男女老少,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但他们站在一起,沉默地望着艾尔巴夫的方向。
她看到了曙光岛,阿拉丁和几位太阳海贼团的干部靠坐在礁石上,身上带着与海王类搏杀般的恐怖伤口,鱼尾上的鳞片剥落大片,但他们望着大海,眼神坚定。
她看到了巴基据点,巴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小丑妆被血和眼泪糊得一塌糊涂,正有气无力地咒骂着:“疼死本大爷了……老沙你个混蛋……” 克洛克达尔靠墙坐着,雪茄早就不知掉哪里去了,金色的钩子手无力垂着,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但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鹰眼抱着黑刀夜,靠在一根折断的廊柱上,金色的鹰眸闭着,胸口微微起伏,一道剑伤从左肩斜划到右腹,几乎将他开膛破肚,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她看到了海军某支部,斯摩格捂着包扎过的伤口,咬着雪茄,脸色难看地瞪着窗外。缇娜身上缠满绷带,正在给其他伤员分发药物。
她甚至看到了新世界某个荒岛边缘,巴杰斯和几个黑胡子残党像死狗一样瘫在沙滩上,浑身是血,进气多出气少,但居然都还活着。
蛋糕岛,佐乌,鱼人岛……所有她神识能触及的、曾出现黑雾的地方,所有曾有人踏入黑雾的地方,此刻都是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带着伤,严重的几乎濒死,轻的也脸色惨白,气息萎靡。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活着,都沉默地,或坐或躺,望着同一个方向。
全世界……所有与她有因果牵连的,甚至很多她根本不认识、仅仅是因为“被她的功德金光间接庇护过”或“生活在被她拯救过的岛屿上”的人们,都替她……承受了。
承受了她从降临这个世界开始,所经历、所目睹、所背负的所有痛苦、业力、反噬。
沈青缓缓收回了神识。(天道你是真狗!)
她站在港口,站在无数道沉默的、染血的目光注视下。海风吹起她月白的衣袂和墨黑的长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最近的路飞、索隆、山治他们。看着他们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他们眼中那复杂到让她喉咙发紧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声音有些干涩。
“…黑雾里……发生了什么?”
她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最先回应她的,是路飞。这个浑身浴血、草帽都染红了大半的橡胶白痴,听到她的问题,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没心没肺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虽然嘴角还在渗血,虽然眉骨伤口崩开,但那个笑容,纯粹,明亮,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理所当然,和他身后那片尸山血海般的景象形成诡异对比。他用他那标志性的、元气满满的大嗓门,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回答:
“什!么!都!没!发!生!”
索隆抱着刀,嗯了一声,别开脸,但没反驳。
山治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染血的香烟(没点燃),深吸了一口不存在的烟气,湛蓝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是故作轻松的平淡:“抽颗烟而已。阿青小姐你太大惊小怪了。”
罗抗着鬼哭,抬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嘲讽(但眼底没有嘲讽)的弧度,声音低哑:“阿青当家的。小事。”
娜美和罗宾相互搀扶着,对她露出虚弱的、但温柔的笑容。
乔巴挣扎着站起来,用颤抖的小蹄子举起一瓶颜色古怪的药剂,蓝眼睛里还含着泪,但脸上是激动和骄傲,哭唧唧地说:“阿青!你看!我的万能药!成功了!我在里面看到了好多!我领悟了!阿青!呜呜呜……好疼!阿青!你每天……眨一下眼睛都那么疼的吗?呜呜呜……”
乌索普瘫在地上,对着沈青虚弱地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阿青……这次,我……可是真的勇敢了一回……”
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用轻松甚至胡闹的语气,说着“什么都没发生”、“小事”、“抽颗烟”,看着她神识中看到的、全世界无数人因她而伤痕累累的景象……
沈青黑色的眼睛,一点一点地,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水光。
但她没有哭。嘴角反而缓缓地,向上弯起,勾起一个很淡、很温柔、却又带着无尽感慨和……温暖的弧度。
“真是……” 她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心尖,“一群……可爱的人啊。”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新生的、属于“赋予灵根”的力量,在功德金光和澎湃灵力的滋养下,彻底稳固,并且似乎……可以随心控制赋予的级别和属性了。
心口那最后一点粉色痕迹,也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生命的枷锁,痛苦的业力,反噬的阴云……在这一刻,被无数人用鲜血和勇气,彻底斩断、分担、化解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双手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繁琐、古老、带着无尽生机韵律的印记。
十指翻飞,速度快得带起残影,随着她的动作,周身灵力与功德金光轰然爆发,冲天而起!在她身后,隐约浮现出一棵顶天立地、枝叶繁茂、流淌着七彩霞光的巨大神树虚影!神树轻轻摇曳,洒落无尽光雨。
“天降甘霖,润泽苍生。伤痛尽愈,赐福加身。”
清越的吟诵声,如同天籁,响彻艾尔巴夫的天穹,并顺着那无数因果线,传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哗啦啦——!!!”
艾尔巴夫上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不是普通的雨。是蕴含着精纯生命力、治愈之力、以及一丝玄奥祝福力量的淡金色光雨!雨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落在人身上,瞬间融入皮肤。
奇迹发生了。
港口上,路飞眉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迹消失。
索隆身上的刀口迅速收拢、结痂、脱落,露出完好的皮肤。
山治破损的西装自动修复,身上的血口子消失不见。
娜美、罗宾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乌索普的鼻血止住。
乔巴湿漉漉的毛瞬间蓬松干净。弗兰奇的机械身体发出“咔咔”的修复声,电火花熄灭。布鲁克的灵魂之火重新旺盛燃烧。甚平胸前的恐怖伤口肌肉蠕动,快速愈合……
艾斯,萨博,罗,基德,香克斯,马尔科……所有在港口的人,身上的伤口都在光雨中迅速愈合!流失的体力快速恢复,萎靡的气息重新变得强盛!甚至,很多人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霸气(武装色、见闻色、霸王色)在这充满生命力和祝福的光雨滋润下,竟然有了明显的增长和凝练!
不仅仅是艾尔巴夫。
全世界各地,所有曾出现黑雾、所有曾有人为沈青分担痛苦的地方,在同一时刻,都下起了同样的淡金色治愈光雨!
鲜花岛上,柯拉松胸前的伤口愈合。曙光岛上,阿拉丁的鱼尾重新长出闪亮鳞片。巴基据点,巴基脸上的小伤疤消失,他惊喜地摸着自己的脸。鹰眼胸前的恐怖剑伤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克洛克达尔脸上的划痕消失。海军支部的伤员们伤势痊愈。荒岛上的巴杰斯等人也挣扎着坐起,震惊地看着自己复原的身体……
光雨持续了约莫一刻钟。
雨停时,艾尔巴夫港口,以及全世界所有地方,刚才还尸山血海、伤痕累累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血迹被雨水洗净,衣服虽然还有些破损,但精气神都恢复到了巅峰,甚至比之前更强!
阳光穿透云层,重新洒落。带着雨后的清新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奇异的宁静。
沈青放下手,身后的神树虚影缓缓消散。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刚才那覆盖全球的治愈法术消耗巨大,但功德金光迅速补充,让她很快恢复。
她目光扫过焕然一新、但眼神依旧复杂的众人,最终,落在了路飞身上。
她知道的。虽然所有人都在默默承受,但路飞……承受的最多。因为路飞和她的因果线,是最粗、最亮、也是最坚韧的那一条。他分担的痛苦,恐怕是其他人的数倍,甚至更多。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脸上重新露出没心没肺笑容、但眼底深处那抹尚未完全散去的沉重和痛楚,却逃不过她眼睛的“弟弟”,沈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走上前,来到路飞面前。
路飞低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笑容依旧灿烂:“阿青!你没事了!太好了!”
沈青没有说话。她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路飞精瘦却充满力量的腰身。然后,双手掌心,泛起了柔和而澎湃的、充满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芒——是最顶级的治愈法术结合了新生灵力的效果。
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从她掌心涌出,迅速包裹了路飞,也以她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轻柔地拂过港口上每一个人的身体,进一步巩固治愈效果,抚平他们神魂深处可能残留的、因分担痛苦而产生的细微创伤。
路飞身体微微一僵。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沈青墨黑的发顶,感受着那温暖治愈的力量流入身体,驱散最后一丝阴冷和隐痛。
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慢慢敛去了一些。
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也轻轻回抱住了沈青。手臂很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力量。
他把下巴轻轻搁在沈青发顶,橡胶脸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声音不再是平时的大大咧咧,而是低低的,闷闷的,带着一种沈青从未听过的、属于“海贼王”的沉重和温柔,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哽咽:
“阿青……”
“对不起……”
“身为船长……让你……这么疼……”
“我的错。”
“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沈青心上。不重,却让她眼眶发热。
她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掌心的治愈绿光更加明亮、温暖,无声地传递着她的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沈青才轻轻松开手,退后一步,抬头看着路飞。
路飞也松开了她,脸上重新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灿烂到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沉重和温柔只是幻觉。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发出“砰砰”的声),声音洪亮,充满纯粹的快乐和期待:
“阿青!你好了!!!”
他转身,对着港口上所有已经恢复、正静静看着他们的人,高高举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动地的、宣告新开始的呐喊:
“开宴会——!!!”
“哦——!!!”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草帽一伙,而是整个港口,乃至顺着电话虫和影像电话虫看到这一幕的全世界无数角落,同时爆发出的、山呼海啸般的、充满劫后余生喜悦和沸腾热血的欢呼!
几乎就在路飞话音落下的同时,世界经济报的加急特刊再次飞向全世界,头条是更加巨大、更加醒目的标题和一张沈青完好无损站在阳光下、身后是欢呼人群的清晰照片:
《神迹!天降甘霖治愈世界!“地狱猎人”阿青奇迹生还!》
《全球共担!草帽路飞宣布:宴会开始!》
《新时代的黎明!全世界欢庆!》
而全世界的新闻直播画面,也在同一时刻,切到了艾尔巴夫港口那沸腾的、欢乐的、仿佛要持续到世界尽头的盛宴景象。
音乐响起,篝火点燃,美食美酒堆积如山,笑声、歌声、碰杯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地狱猎人活了过来。
以全世界为见证。
以无数人的鲜血和勇气为阶梯。
以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覆盖全世界的盛宴,作为新篇章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