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魂之事，远非寻常探查可比。它象征的不仅是情报的攫取，更关乎修士最根本的尊严、脸面与地位。
在修真界漫长的潜规则中，这几乎是一项默认只有绝对的上位者才能对下位者行使的特权，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制与屈辱。
然而，面对彻底放弃防御、引颈就戮般的赤毫真君，林玄周身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却骤然一敛，扣住对方命门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他甚至还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略显浮夸的、打着哈哈的表情。
“罢了罢了。”林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个雷霆出手，逼人太甚的家伙不是他自己，“你知道的秘辛牵扯太多，因果太重。真搜了你的魂，没准还要被卷入更多莫名其妙的麻烦里。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能省一事是一事。”
他心中自有考量。搜魂之术，并非万无一失。记忆可以被篡改，可以被精心编织误导，甚至可以被设下陷阱层层包裹。对方既然敢主动提出，难保没有应对的后手。
那灰影组织能拿出高阶修士的元婴作为一次性工具，其手段之诡谲莫测，谁又能保证这八百年来，他们在神魂领域的造诣没有更加骇人听闻的进展？
与其冒着风险去验证一个未必完全真实的结果，还将眼前这位可能拥有共同敌人，且实力不俗的“盟友”彻底推向对立面，不如就此收手，保留一丝余地。
权衡之下，适可而止才是明智之举。
林玄迅速转移了话题，问出了盘旋在心的另一个关键疑点:“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我的动向？还有，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那灰影与我接触过？”
赤毫真君见林玄主动放弃搜魂，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但听到这个问题，面色又凝重起来。
他揉了揉方才被扼住的脖颈，沉声答道:“林道友离开东联邦境内，进入百国大陆，其行动路线与大致范围，本就是向东联邦报备过的。此事虽非人尽皆知，但对于有心的势力而言，探查起来并不算困难。”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至于为何知道灰影与你接触……更直接的原因是，我们布置在这片区域的人手，或者说探子，在近期几乎全部失联了。与你联系的那个灰影，极有可能就是我们派出的探子之一。他们……恐怕都已遭不测，被那组织控制甚至彻底改造了。”
林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那灰影组织能如此奢侈地将至少化神后期的元婴当做一次性的传讯工具，原来用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培养的核心成员，而是捕获、改造的敌方探子！用别人的精锐来铺路，自然毫不心疼。这等手段，确实狠辣而高效。
“那么，我的第三个问题。”林玄目光灼灼，真正锐利起来，此前种种不过铺垫，此刻方是图穷匕见，“灵气日益枯竭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关乎他自身道途，更关乎此界未来，是那灰影抛出的核心诱饵，也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
然而，赤毫真君面对这个直指本源的问题，却只是缓缓地、极其肯定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三个字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反而让林玄心头疑云更重。
“是真不知道，还是……没编好？”林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嘴角噙着一丝冷意。
他不信以天上大陆的底蕴和对方元灵王朝创始人的身份，会对这等关乎存亡的大事毫无头绪。
“是真的不知道。”赤毫真君叹了口气，神情坦然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沉重，“此事，我们同样一直在追查，投入的人力物力远超你想象。东联邦、西联邦，乃至我们天上大陆，所有收集到的、关于灵气变迁与衰竭迹象的典籍、观测记录、推演结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向你开放。但真相……我们确实未能触及核心。”
见林玄依旧一副不信的模样，赤毫真君似乎也有些恼了，或者说，是采用了另一种策略。他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你若还是不信，非要刨根问底，觉得我有所隐瞒，那行啊！你搜魂吧！尽管搜！看看我这脑子里到底有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问来问去的，互相试探，老夫还嫌麻烦呢！”
林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靠，这老东西……撒泼打滚倒是有一手。以退为进，反而让他不好再强行逼迫。
毕竟，对方连开放神魂这种底线都敢一而再地拿出来说事，要么是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就是笃定自己不会真的去搜，更甚者自己搜也搜不出什么东西。
“算了。”林玄顺势借坡下驴，语气也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我也就那么随口一问。灵气这东西，就算再怎么枯竭，等我身死道消之后几千年，都未必会彻底消失。未来的事，我还懒得操那份闲心。”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未必关心千万年后的世界，但他极度关心的是，为何在公认的灵气匮乏环境下，自己却能逆势突破至合体？这其中的特殊性，或许才是解开更多谜题的关键。
赤毫真君见他不再追问，也收敛了那副摆烂的模样，正色道:“林道友，老夫已然展示了足够的诚意，回答了你的问题，也表明了合作的意向。现在，是否该轮到你了？那灰影……究竟告诉了你些什么？”
林玄闻言，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轻描淡写地回道:“没说什么啊，就告诉我天上有个大乘，我就一时来的兴趣，想上去瞅一眼，毕竟我也没见过大乘。”
轻飘飘一句话，将最重要的信息遮掩过去，显然并未真正信任对方。
赤毫真君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还是不信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