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四天后，那枚深灰色的篆刻石终于恢复了微光，灵小小成功地将那辆庞然大物般的重卡收回了石内。
她刚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一个念头却如同冷水浇头般袭来，让她动作瞬间僵住。
“不对！我是不是收早了？”她惊呼出声，脸上浮现出懊恼，“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莫前辈他们具体在哪个位置啊！”
这片山林广袤，神识传讯距离有限且容易受到干扰，现在想联系上不知在何处猎杀灰甲蜥蜴的莫武小队，希望渺茫。
就在灵小小为自己的鲁莽决定感到焦虑时，一旁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丁鼎眼神骤然锐利，他一步踏前，将灵小小隐隐护在身后，压低声音急促道：
“灵道友，警戒！有人来了，不是莫前辈他们！”
这段时间，由于此地残留的血腥气，他们已经处理了好几波被吸引来的低阶妖兽，但这次，来的是人，而且气息不善！
灵小小心中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无痕瞬间出现在她手中，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她有没有别的装备呢？肯定有，但无痕就是她威力最大的一件。
很快，四道穿着各异的修士来到了此处，眼神都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为首一人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战场和紧张的两人，脸上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
“两位道友，有礼了。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们是青木城的修士，跟着一路上的血迹和尸体痕迹寻过来的。”
丁鼎面色沉静，挡在灵小小身前，语气平淡地回应：“没什么事儿，我们也是被这些痕迹吸引过来的，就想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遗漏。”
“那……”那为首的修士眼中精光一闪，似乎还想套话。
然而，他话音未落，丁鼎却毫无征兆地暴喝出声：“动手！杀了他们！”
先下手为强！
几乎在丁鼎出声的同时，他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目标是左侧一名修士！他打算拼死缠住一人，为灵小小创造机会，哪怕只能争取一瞬！
但下一秒，预想中的激烈缠斗并未发生。
一道仿佛能切开光线的细微剑鸣骤然响起！
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飘飘的、如同裂帛般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噗通”声。
那四名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筑基修士，动作全部僵住，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瞬间。
随即，他们的身体从中轴线开始，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血线，然后……整齐地裂开，断成了八截残躯，鲜血如同泼墨般瞬间染红了地面。
？？？
丁鼎前冲的势头硬生生止住，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他猛地转回头，看向身后的灵小小。
只见灵小小依旧保持着双手握剑前斩的姿势，但那张精致的小脸此刻已是煞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她握着无痕的手在微微颤抖，剑尖甚至还在轻颤着发出低鸣。显然，她自己也被这恐怖的威力惊呆了。
“灵道友……原来你这么强！”丁鼎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威力，远超寻常筑基修士的范畴！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此地浓烈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离开，想办法联系莫前辈！灵道友？灵道友？”
他连喊了几声，却发现灵小小如同失了魂一般，怔怔地看着前方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丁鼎心知不妙，连忙上前，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这一碰，仿佛解开了什么禁锢。
灵小小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梦魇中惊醒。她看着手中依旧寒光凛冽的无痕，又看了看远处那四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扶着冰凉的长剑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段日子她只吃过辟谷丹，只有生理性的泪水被逼出了眼眶，娇小的身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筑基之后，她几乎从未动用过无痕对敌，潜意识里，她还在用炼气期时的标准来衡量这柄师尊所赐法剑的威能。她以为最多只是重创对方，却万万没想到，仅仅是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挥，结果竟是如此的……残酷与血腥。
看着灵小小这副模样，丁鼎心中明了。他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上前扶住她几乎站不稳的身子，笨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那血腥的场景，声音放得极轻，重复着安抚：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别看那边，缓缓，缓缓就好了……”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少女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冰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后怕，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在丁鼎笨拙却坚定的遮挡和安抚下，灵小小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惊悸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几乎是脱力地，任由丁鼎扶着，缓缓地、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
她的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
“等……等我缓一缓……”她声音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虚浮，“没……没灵力了……”
刚才那超越她掌控极限的一剑，不仅瞬间抽干了她体内的灵力，更对她尚未经历过真正厮杀的心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此刻，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酸软无力，经脉隐隐作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看着灵小小这副狼狈又脆弱的模样，与平日那个灵动活泼，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少女判若两人，丁鼎沉默地守在一旁，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悄悄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并不完全确定这四人就一定是心怀叵测的敌人。或许他们真的只是被痕迹引来探查的寻常修士？或许……有其他转圜的余地？
他只是习惯性地，也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逼迫下，按照最坏的打算去思考，去行动。
先下手为强，将任何潜在的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这是他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多年形成的本能。
在这弱肉强食的边境，错杀，总比被杀好。
更何况，他们头上还顶着莫武那尊大佛。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就算事后真有什么麻烦，首要责任也落不到他们这两个奉命留守的人头上，自有那位金丹前辈去周旋，去镇压。
看着她此刻难受的模样，丁鼎心里确实……不好受。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哎呀呀，得亏派了四个人先试探一手，不然我直接鲁莽的上来，可得受个重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