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站在便利店玻璃前，没动。那幅背靠背的涂鸦在路灯下泛着微光，线条安静，像等了很久。
李修然站在她身后半步，没催，也没说话。他知道她在听——不是听风，也不是听车流，是听城市里那些刚冒出来的、别人听不见的童谣片段。
铜雀的声音从他口袋里传出来：“扩散速度比预估快三成。东区三个路口已经出现驻留者。”
“驻留？”林婉儿终于开口。
“站着不动，笑。”铜雀说，“对着墙上的涂鸦，像看见老朋友。”
林婉儿转过身，朝地铁站方向走。李修然跟上。街角有个穿校服的女孩，蹲在公交站牌边，手指在涂鸦上轻轻描摹，嘴角带着笑，眼睛闭着，像睡着了。
“她没晕。”李修然低声说，“呼吸平稳，脉搏正常。”
“她在做梦。”林婉儿脚步没停，“别人的梦。”
他们走到第三个涂鸦点，是一家关了门的旧书店外墙。画的是晾衣绳，底下站着个小女孩，仰头伸手。旁边一行字：“妈妈，风铃响了。”
林婉儿站在画前，张口哼起调子。声音不大，但墙上的线条立刻亮起来，像被唤醒。路过的行人脚步慢下来，有人停下，有人回头，最后有三个人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同样的微笑。
李修然皱眉：“不能再唱了。”
“得唱。”林婉儿没停，“不引导，它们会自己找人附着。到时候，不是微笑站着，是哭着乱跑。”
铜雀插话：“暗影舰队在北区设了采集点。他们用共振器放大你歌声里的频率，正在建数据模型。”
“让他们建。”林婉儿声音很稳，“我要的不是阻止，是控制。”
她继续唱，声音轻柔，像哄孩子睡觉。涂鸦范围扩大，覆盖整面墙。驻足的人增加到七个，全都闭着眼，嘴角带笑，一动不动。
李修然掏出符纸，在每个人额前贴了一张。符纸没发光，也没燃烧，只是微微颤动。“清醒符钉只能撑一小段时间。”他说，“再这样下去，全城都会变成展览馆——展品是做梦的人。”
林婉儿终于停下歌声。墙上的光缓缓收敛，驻留者陆续睁眼，表情茫然，像刚醒过来，没人记得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做了个好梦。
她低头看自己手臂，青铜纹路又深了一些，从手腕爬到小臂，像地图上的支流。
“我身体在变。”她说，“每唱一次，纹路就多一点。”
“那是梦境在你身上扎根。”铜雀说，“再继续，你会变成通道——现实和梦境之间的门。”
“我知道。”林婉儿抬头，望向街对面高楼的玻璃幕墙。那里不知何时也浮现出涂鸦，画的是一个女人站在窗边，朝外招手。
她盯着那幅画，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李修然拉住她：“别过去。”
“那是我妈。”她说，“不是幻觉，不是投影。她在叫我。”
“她十年前就走了。”李修然声音压得很低，“现在出现的，是涂鸦召唤出来的东西。”
“我知道她不在了。”林婉儿没挣脱他的手，“但她在涂鸦里活着，在歌里活着，在我的记忆里活着。如果我不回应，她就会被别人的梦冲散。”
铜雀沉默几秒，才开口：“情感漩涡核心在城中心广场。那里是所有涂鸦的交汇点。如果你真要去，必须在进入前植入清醒符钉——钉在脊柱，能让你在幻境里保持意识。”
“我会去。”林婉儿说，“但不是现在。”
她转身往回走，路过刚才那个校服女孩。女孩已经醒了，正揉眼睛，看见林婉儿，突然说：“姐姐，你唱的歌，跟我妈妈以前哄我睡觉的一样。”
林婉儿停下，看着她：“你记得歌词吗？”
女孩摇头：“不记得了。但旋律……很暖。”
林婉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李修然跟在她身后，听见她低声哼起新一段。这次不是童谣，是一首老歌，关于等待和重逢。
街边的涂鸦跟着她的声音微微发亮，像在回应。
铜雀叹气：“她不是在引导涂鸦。是在引导整个城市做梦。”
李修然没接话。他知道林婉儿听得见。
她确实听见了。但她没停。歌声继续，脚步没乱，手臂上的纹路随着节奏轻轻波动，像活过来的地图。
走到下一个路口，墙上新出现的涂鸦，画的是两个女人牵手，一个年轻，一个年长。年长的那个，正对着林婉儿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