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在胸口发烫，李修然没低头看。他蹲在天枢塔底的石阶前，指尖压着地面，感受地脉流动的方向。逆鳞钉埋得很深，七枚钉子呈北斗排列，钉尖朝上，吸食地气。他脱下外套，把铜镜贴肉放好，镜面正对心口。
第一枚钉在左前方三步位置。他伸手去拔，手指刚触到钉身，黑气就从缝隙里窜出来，缠住他的手腕。他咬牙发力，钉子纹丝不动。铜镜突然震动，镜面映出画面——叛变长老被钉在阵眼中央，四肢被铁链锁住，胸口插着主钉，眼睛睁着，嘴唇蠕动。
李修然没移开视线。他盯着镜中人，低声说：“你不是求救。”镜中人忽然咧嘴，露出满口黑牙。下一秒，黑气化成蟒形，从地面腾起，绕着他盘旋而上，越收越紧。他闷哼一声，肋骨发出脆响，却没松手。
他闭眼，强行催动天眼。眉心刺痛，视野骤然开阔。地脉如血管般在脚下搏动，七枚钉子像毒瘤嵌在命门上。他抬手结印，逆转钉序，钉子开始松动。血从鼻腔涌出，滴在石板上，被黑气瞬间吸干。他咳了一声，又一口血喷在掌心，没擦，继续结印。
第六枚钉离手时，塔身晃了一下。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他喘着气，抬头看主钉方向。那根钉比其余六枚粗一倍，钉身刻满符文，正嗡嗡震颤。他刚迈步，幼兽撞破侧窗冲进来，后腿拖在地上，金瞳涣散，直扑主钉。
它撞上去的瞬间，主钉裂开一道缝。黑蟒嘶吼着回卷，一口咬住幼兽脊背，把它甩向石壁。幼兽落地没起身，喉咙里滚着低鸣，挣扎着又爬起来，再次冲撞。这一次，主钉彻底断裂，钉头崩飞，钉身歪斜。
塔顶传来碎裂声，整座塔开始摇晃。李修然踉跄着上前，想扶幼兽，却被一股力道掀翻在地。黑影从塔顶飘落，落地无声，身形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冷得像冰。
“你救的是容器。”那人开口，声音不带起伏，“你以为他在受苦？那是他在进食。”
李修然撑着地面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什么意思？”
“叛变长老早死了。”黑影缓步向前，“现在钉在阵眼的，是诅咒本体。你拔钉，是在帮它挣脱束缚。”
幼兽突然发出尖啸，扑向黑影。黑影抬手一挥，幼兽被拍回地面，再没爬起来。李修然冲过去抱起它，发现它身体轻得像纸，呼吸微弱。
“它知道真相。”黑影说，“所以才拼命撞钉。不是帮你，是怕你成功。”
李修然低头看幼兽，它眼睛半睁，爪子还抓着他的衣角。他收紧手臂，抬头盯住黑影。“你们想用全城生气喂它？”
“不是我们。”黑影纠正，“是你。你亲手松开了锁链。”
塔顶裂缝扩大，月光漏下来，照在阵眼。叛变长老的脸浮在黑气中，嘴角上扬，眼睛亮得吓人。李修然抱着幼兽后退两步，铜镜突然从胸口滑落，镜面朝上，映出长老扭曲的笑容。
“现在跑，还来得及。”黑影说，“等它完全苏醒，第一个吃掉的，就是你怀里那个。”
李修然没动。他低头看幼兽，它眼皮颤了颤，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像在叫他名字。他把它轻轻放在地上，捡起铜镜，转身面对阵眼。
“我不跑。”他说，“我来，就不是为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