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青山的积雪终于消融,露出褐黄色的泥土和零星冒出的草芽。沈清辞靠在萧煜墓碑上的身体早已僵硬,雪花融化后凝结的冰碴沾在她的发间眉梢,像一层薄薄的霜。她脸上的疤痕在岁月和寒风的侵蚀下愈发深刻,却在嘴角凝固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仿佛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看见萧煜捧着野樱花朝她跑来。
靖王和靖王妃闻讯赶来时,晨光正透过山林的缝隙洒在两座依偎的坟墓上。老两口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沈清辞身边,看着她一身破旧素衣、形容枯槁的模样,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清辞……我的苦命孩子……”靖王妃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碰碎了这最后的宁静。她的声音哽咽,“你怎么就这么傻?煜儿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啊……”
靖王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沈清辞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老两口决定,将沈清辞与萧煜合葬,让这对苦命的恋人在地下得以团聚。
合葬那天,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靖王夫妇和几个忠心的老仆。他们将沈清辞的棺木轻轻放入萧煜的墓穴,两具棺木紧紧相依,就像他们生前那样。靖王妃亲自为他们献上一束刚摘的野樱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娇艳欲滴。
“煜儿,清辞,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的,不要再受这么多苦了。”靖王妃对着墓穴轻声说道,“我们会常来看你们的。”
靖王看着墓碑上新增的沈清辞的名字,眼眶再次湿润。他想起那个脸上带疤、沉默寡言的儿媳,想起她刚嫁入王府时的小心翼翼,想起她和煜儿在一起时露出的难得笑容,想起她为了保护煜儿,毫不犹豫地举起长剑刺向李公子的决绝。这个苦命的孩子,一生都在被伤害、被抛弃,却始终保持着心底的善良和坚韧,直到最后,用生命践行了对煜儿的承诺。
合葬仪式结束后,靖王夫妇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在墓旁的小木屋住了下来。他们收拾了沈清辞留下的遗物,几件洗得发白的素衣,一把磨得光滑的锄头,还有一个萧煜当初给她编的、早已干枯发黄的柳枝花环。
看着这些遗物,靖王妃忍不住再次落泪:“清辞这孩子,在这儿过得太苦了。”
靖王叹了口气:“她心里苦,却从来不说。煜儿走了,她在这世上也就没什么牵挂了。能和煜儿合葬,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接下来的日子里,靖王夫妇每天都会为沈清辞和萧煜扫墓、浇水,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会坐在墓旁,给两个孩子讲府里的事情,讲京城的变化,仿佛他们还活着,就在身边听着。
附近的村民得知了这件事,都深受感动。他们自发地来到墓前,为这对苦命的恋人献上鲜花和祭品。有人说,曾经看到过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在墓旁的樱花树下徘徊,身形缥缈,脸上似乎带着一道淡淡的疤痕,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眉眼俊朗,笑容纯真,两人手牵着手,在樱花雨中缓缓散步,模样恩爱至极。
有人说,那是沈清辞和萧煜的魂魄,他们终于摆脱了尘世的苦难,在另一个世界得以团聚。
靖王夫妇听说了这些传闻,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这对苦命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安宁和幸福。
日子一天天过去,靖王夫妇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再也无法长途跋涉来到青山。他们将守护坟墓的任务托付给了附近的村民,并留下了一笔银子,让他们好好打理墓地。
临终前,靖王夫妇嘱咐后人,要将他们也葬在青山,葬在沈清辞和萧煜的墓旁,永远陪伴着这对苦命的孩子。
多年后,靖王府渐渐没落,曾经的荣华富贵都化作了过眼云烟。可青山上的那座合葬墓,却一直被村民们好好守护着。每到暮春时节,墓旁的野樱花便会绚烂绽放,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覆盖着墓碑,也覆盖着那段悲伤而深情的往事。
有人在墓碑旁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疤颜王妃与痴傻王爷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雪融痕在,情入骨髓;魂归故山,永不分离。”
来往的行人路过这里,都会停下脚步,听村民们讲述这段跨越生死的爱恋。他们会为沈清辞的遭遇而落泪,为萧煜的深情而感动,为沈清月和李公子的恶行而愤慨。
而那道刻在沈清辞脸上的疤痕,曾经是她一生的耻辱和痛苦,最终却成了她坚韧与深情的见证。它像一道烙印,刻在岁月的长河里,也刻在每一个听闻这个故事的人的心中。
风吹过青山,带来了野樱花的芬芳,也带来了隐约的欢声笑语,仿佛是沈清辞和萧煜在另一个世界,正手牵着手,笑着走向永远。他们的爱情,虽然历经磨难,却最终战胜了背叛、伤害和死亡,化作了永恒的传奇,在青山之上,在岁月之中,静静流淌,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