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啸那场风波过后，思过崖倒是难得清静了几天。
林妙乐得自在，每天啃啃大师姐天天送的点心点心，嚼嚼甜浆草，对着石壁吐槽人生，颇有点提前进入养老模式的状态。
【唉，就是有点无聊。要是能有个手机就好了，哪怕只能玩单机贪吃蛇呢？或者来个人说说话也行啊，虽然大概率是来骂我的……】她正嘀咕着，石门上的小窗口又一次被轻轻推开。
这次递进来的不是食盒，而是一小捆带着露水的、嫩绿色的灵草，散发着安神静气的淡淡清香。
【嗯？这又是什么新品种？换口味了？】林妙好奇地拿起那捆灵草，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皱巴巴的、字迹略显稚嫩的纸条：“安神草，助眠。”
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很认真。
【安神草？听说过，低阶灵草，没啥大用，就是能让人睡得好点。谁送的？字写得跟小学生似的……】她仔细回想，【原主好像没啥朋友吧？仇人倒是一大堆。难道是新型整蛊？闻了会做噩梦的那种？】
她小心翼翼地把灵草拿远了些，内心充满警惕。
【不对啊，这送东西的风格，跟之前送辟谷丹和点心的土豪作风完全不同啊，透着一股朴实无华且枯燥……不是，是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感觉。】她捏着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这字……我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躲在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探头观察的陆清，看到林妙拿起灵草和纸条，小脸立刻绷紧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他只是看小师姐总是一个人被关着，前几天还被二师兄凶，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想起自己以前睡不着的时候，照顾他的杂役爷爷就会给他找这种安神草，很有用，他就偷偷去采了一些。
可是……小师姐好像不喜欢？她拿得那么远，是不是生气了？自己字写得不好，惹她笑话了？
陆清失落地低下头，正准备悄悄离开。
就在这时，林妙猛地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这字迹！跟原着里后期那个替原主收尸、还给她立了个无名碑的小透明师弟陆清的字一模一样！那个小可怜蛋儿！】
陆清准备离开的脚步瞬间僵住，小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收、收尸？！无、无名碑？！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洞内的林妙还在继续头脑风暴。
【对啊！就是他！全宗门唯一一个对原主释放过一点点善意的小家伙！虽然原主根本看不上他，还经常欺负他胆小懦弱。唉，说起来陆清也是个苦命娃，天生灵根微弱，性格又软，老是被人欺负，原着里好像没多久之后就会在一次宗门小比里被人打成重伤，差点废了修为，之后就更透明了……】
陆清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脸色白得吓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宗门小比……重伤……废修为……
这些可怕的词语像冰锥一样刺进他心里。
【不过那次好像也不能全怪对手？】林妙挠挠头，努力回忆细节，【我记得原着里提过一嘴，陆清修炼的《基础引气诀》好像有个隐藏的漏洞，灵力运转到膻中穴的时候会有一个极细微的停滞，平时没事，但在高强度对决时，这一点点停滞就可能要命！当时他就是在关键时刻灵力突然卡壳，才被对方一击得手的。啧，这bug也太坑爹了！都没人告诉他吗？】
灵力停滞？膻中穴？bug？
陆清猛地抬头，也顾不得害怕了，下意识地按照自己平日修炼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微弱的灵力流向膻中穴。
果然！灵力流经那里时，真的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短暂的凝滞感！如果不是此刻他全神贯注地去感受，根本发现不了！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小师姐……她怎么会知道？她连这个都看得出来？难道她一直在暗中关注我？可是她之前明明……
想起林妙以前抢他灵石、推搡他、骂他“废物”的画面，陆清的小脸上充满了迷茫和混乱。
洞内的林妙叹了口气。
【可惜啊，我知道也没用，总不能跑去跟他说‘嘿，小子，你练的功法有bug，快要倒大霉了’吧？先不说他信不信，我这恶毒女配的人设也不能崩啊！崩了可能死得更快！小师弟啊，不是师姐不帮你，是师姐自身难保啊！你自己多保重吧！唉，这破剧情，净逮着老实人欺负！】
她那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的“心声”，清晰地传入陆清耳中。
陆清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的恐惧和迷茫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小师姐她……不是在嘲笑我？她是在……担心我？她甚至知道我的功法有问题……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是因为“人设”？“剧情”？那是什么？
他虽然听不懂“bug”、“人设”这些词，但他能感受到那“心声”里与表面恶毒截然不同的情绪。
她不是真的想欺负我？她是被迫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看着洞里那个身影，想起她被关禁闭，想起二师兄对她凶，想起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忽然觉得，小师姐好像比自己还要可怜。
至少没人会盼着他死，还给他立无名碑……
陆清打了个冷颤，用力摇摇头，把那个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他攥紧了小拳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又悄悄看了一眼石洞，然后转身，飞快地跑掉了。他要去再确认一下膻中穴的问题！
听到外面细微的脚步声跑远，林妙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刚才好像感觉到外面有人？是送草的人吗？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奇奇怪怪的。】她拿起那捆安神草，嗅了嗅，【不过闻起来倒是挺正的，不像有毒。算了，好歹是份心意，留着吧，万一哪天失眠呢？】
她找了个角落，把那捆嫩绿的安神草小心放好。
【说起来，陆清这小子虽然怂了点，弱了点，但心地还挺善良。可惜啊，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善良往往死得快。】她老气横秋地感慨了一句，【要不……等我以后有能力了，偷偷暗示他一下？比如匿名给他扔个小纸条什么的？】
正在奔跑中的陆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匿名……小纸条？
他跑得更快了，心里乱糟糟的，既有对未来的恐惧，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微暖的感觉。
小师姐……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都被隐在云端的墨临仙君尽收眼底。
他看着小徒弟陆清惊慌失措地跑来，又若有所思、脚步踉跄地跑开。也“听”到了那个关禁闭的小弟子，是如何一边说着“自身难保”、“人设不能崩”，一边却又在心里为那怯懦的小师弟筹划着“匿名小纸条”。
他清冷的目光掠过石洞，掠过那捆被小心放置的、微不足道的安神草，最终投向远处层叠的山峦。
恶毒表象下的关切，聒噪吐槽中的良善，看似自私却暗藏柔软。
这个名叫林妙的弟子，就像一本被错误标注了书名的话本，初看令人厌弃，细读之下，却尽是些光怪陆离、出人意料的篇章。
他修行千年，见过形形色色之人，却从未见过如此……矛盾又奇特的灵魂。
那所谓的“剧情”，究竟是何物？竟能让她如此畏惧，宁可背负骂名，也要遵循那既定的“命运”？
墨临仙君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看来，这“观察”，还需再深入几分。
或许，也该让这“禁足”，提前结束了。
他需要将她放在更近的位置，才能更好地解开这重重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