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家……的大少爷和……和四皇子……来了……”小队长喘吁吁地跪趴在地上，禀道。
许茂脸色煞白，急得在大堂里走来走去：“怎么是那位祖宗？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伸长脖子望向门口，“怎么还没有消息回来？”
小队长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个城门守卫气喘吁吁跑进来，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大，大人，城门开还是不开？外边的人说咱们关城门要造反，说，说要回京禀陛下，兄弟们扛、扛不住了……”
许茂脸色煞白：“快，快，大开城门迎接。”
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跑，跑得太急，官帽歪到侧边也顾不得了。
小队长和守卫也忙爬起来，跟着跑。
四皇子纵然再没有政治敏感性，也觉出不对劲了。一个小小县城，居然敢把皇子关在城外？这是要干什么？莫不是真要造反？
正黑沉着脸在心里揣测，城门突然就开了，正中间站着跑得气喘吁吁，帽子歪到一边的知县许茂。不由瞳仁一缩，半眯起的眼睛里射出一缕锐利的光：“知县大人是在谋划什么？大白天的城门紧闭。”
许茂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直响：“殿下言重了。关城门只是为了抓贼，实在是不知道殿下大驾光临！还求殿下恕罪！”
“一个贼，还能劳动你关城门抓捕？”四皇子哼笑，“撒谎也要找个好点的借口不是？”
“并不是普通小贼。是偷粮库的大盗团伙。”许茂临机一动，“整个粮库都被他们搬空了。”
四皇子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许茂心里一跳，想：咬死了说是大盗偷粮，到时候假装破案，胡乱抓几个贱民杀了，岂不蒙混过关？三皇子那也能交待得过去。
想到这里，许茂的腰直了直，言之凿凿：“实不敢欺瞒殿下，近日有大盗团伙，流窜本县，百姓早不堪其扰。只没想到他们胆大包天，偷到国库来了。委实罪该万死！”说到最后几个字，不由得咬牙切齿，显见得恨毒了他嘴里的大盗。
四皇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扑哧。”孙立涵顶着张红肿青紫交加的脸，笑起来，显得滑稽又古怪，“许大人先说是贼，后又说是大盗，最后变成大盗团伙，贼升起级来超快啊。”
众纨绔大笑起来。
四皇子冷嗤一声，一夹马腹，越过他直往前走去，纨绔们紧随其后。
马蹄“哒哒哒”……
扬起的红尘扑了许茂一脸。
许茂忙爬起来，紧随其后。
一行人停在县城最大的“迎宾”客栈前。
四皇子侧头问孙立涵：“阿涵，过几日再去你庄子可好？我想在县城玩几日。”
“这……我的脸……”孙立涵迟疑着，不太情愿。
郑洪平“哈”一声笑出声来，对上孙立涵要杀人的眼神，忙抬手捂住嘴，憋得肩膀直抽抽。
“要不，我先去庄子？等你们玩够了再来找我？”孙立涵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四皇子，“我这张脸，实在是……”
四皇子正色道：“阿涵，浅薄了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些须皮肉伤，何必介怀？我们住几天客栈，也可以找找好大夫，替你治治脸。”
孙立涵青肿着眼，撇撇嘴：“什么样的大夫能比鬼医好？等你的时候我便已去福运医馆看诊过了。要不是怕阿娘心疼，我才不躲出来，倒给个小小县令关在城外……哼！”
四皇子看他满脸青紫，眉骨高高肿起，眼神却锃亮，配着歪歪的嘴角，并不让人觉得可怜，反而怎么看怎么喜庆。不由开怀，促狭心起，进了客栈就展开宣纸，提笔研墨，画了下来，命人送进宫去。
随画还附了封信，抱怨云水知县藐视天威，轻慢自己，借口大盗偷光了粮仓，关门捉拿大盗，把自己晾在城外足足一个时辰。
景泰帝看完信，不由大怒，抓起笔洗就砸下去：“一个知县，好大的狗胆。”“啪”的一声，碎瓷片蹦溅得满殿都是。
侍候的宫人战战兢兢，全跪下了。
景泰帝缓了缓，冷着脸拿起画卷，慢慢展开，怒气突然就平息了。哈哈大笑起来，拿着画去坤宁宫，与皇后同赏。
孙峨见了画得活灵活现的孙立涵，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也不由得弯起唇角：“这孩子，脸毁成这样还乐呵呵的。老四画功又见长了。陛下请看，阿涵身后那几位公子，虽只勾出个轮廓，却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景泰帝哈哈大笑，又道，“你也要说说阿涵。看看他身边的朋友，哪一个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他到底是侯府世子。”
孙峨却毫不在意：“他还小着呢。有陛下恩宠在，就吃喝玩乐一辈子又何妨？侯府泼天的富贵尽够他享用了。”
这话取悦了景泰帝。
他抚着孙峨的肩，温声道：“阿峨放心。朕总不会负你。”
孙峨抬起柔嫩的纤纤玉指，握住景泰帝的手，把脸埋进他掌心，声音温柔如水：“臣妾放心的。臣妾信陛下。”
景泰帝目中碎芒一闪，不再说话，心中暗道：阿峨一如既往，还像从前一样依赖自己。或者，自己可以多信任太子一点？
迎宾客栈里，孙立涵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刚上完药的脸，长叹一声，往床上一仰。心里嘀咕：“太子表哥。为了你，我连脸也牺牲了。你可不能辜负我啊。”
小厮端上来熬好的药：“少爷，药已经凉好了。您快喝了吧。”
孙立涵看着黑漆漆的药汤，苦着脸。
小厮把药盏放在床头柜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孙立涵一脚踢过去：“滚犊子。”
小厮忙一下子跳开，笑嘻嘻：“没踢到。快趁热喝了吧。”
孙立涵看着小厮贱兮兮的模样，不由失笑，一只手端起药盏，一只手捏住鼻子，一气灌下去。苦涩的滋味在舌尖上打着转，激得孙立涵打了个冷战，胃里有什么东西带着股辣意往上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