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是侯府了。冠军侯呢，多威风！大半个朝堂的人都来道喜了。我们两府既结成亲家，自然要帮着待客。所以这时候才回来。倒是你姨母，听说是着了风寒，在院中休养。”李峥脸上堆起笑——无论如何，冠军侯也是他的亲家了。
李静竹望着老爹眉眼飞扬的样子，心在滴血，侯府嫡女呢，本该成为他的夫人，现在……
李峥见他牙关紧咬的样子，奇道：“静竹，你咋啦？不舒服吗？”一边上前两步，抬手去摸他额头。
他忙退后一步，恭敬地道：“回父亲，着了点风寒，已经看过大夫了，父亲不必担忧。儿子告辞。”
李峥点点头：“去吧。好生歇着。”满脸喜气回到正院，见屋子里黑漆漆的，只道王妃已经歇下，寻思着要不去书房将就一晚。
“王爷。”则转身朝外走，便有温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止住了他的脚步。
李峥回过身，王妃正独自倚在门上，着白色中衣，乌云般浓密的秀发瀑布似的披泻下来。如水月色包裹着她，令她似笼在轻纱里，看起来弱不胜衣，格外令人怜惜。
李峥想起来，自己和她是在青竹母亲的丧礼上初次相遇，她也是一身素白，娇弱不堪，一下子就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王爷。”王妃含着朦胧笑意，袅袅婷婷迎了两步，朝他伸出手。
李峥闭了闭眼，急走几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责怪道：“夜深露重！怎么不早些安歇？身子不要了？”
“王爷未归，妾身担忧，睡不安枕。”王妃柔声道，“瞧王爷满面春风，可是有喜事？”
“当然。”李峥解下外袍，披在王妃单薄的肩头，拥着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咱们的亲家是个聪明人，得了圣心，封了冠军侯，对咱们府上也是一大助力。岂不是喜事？”
“亲家？张卫国？”王妃神情温婉，声音里却微带寒意。
“怎么？王妃似乎并不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本王不知道的事？”李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那倒也不是。”王妃停下脚步，侧首望他，眸子里带着三分忧色，声音却依然轻柔。
“到底怎么了？”李峥有些耐不住性子，“你这说三分留三分的是几个意思？”他只感觉有什么脱离了正轨，向着他不愿意的方向滑去，心下烦躁，声音里便不由得添了恼意。
王妃静默半晌，才轻声道，“王爷也知道的，静竹总是去将军府看望他姨母，和张家小姐青梅竹马长大，前阵子还求我去将军府提亲，想要迎娶张家小姐为妻。我想着江氏是继室，怕不好作主，正踌躇着。谁知道圣旨下来，却是赐与世子为妃。自从圣旨下来，静竹便郁郁不乐。”
“你的意思，是说青竹抢了他弟弟的心上人？”李峥想起李青竹满面春风说的话，“自己求来的，自然满意。”心便一沉到底，不由得想：他到底是真的心仪张家小姐，还是得意于抢了弟弟的心上人？
王妃瞧他神情，知他已经疑心，心里得意，面上却只叹息道：“世子和静竹到底是亲兄弟，为一个女子反目，名声上也不好听。何况一个府里住着，难免遇见。妾身到底是他们的母亲，好生作难。”
李峥沉默半晌，道：“青竹说婚后分府别居。”
王妃蓦地抬起头来，眸中有碎芒闪过：“那怎么可以？王府的世子分出王府，成何体统？何况父母尚在，怎可分家？”
李峥默然良久，叹息道：“你也说了，一个府里住着，难免遇见。我瞧静竹神情，颇不好受。万一他生了妄念，岂不连累一府的人？”
王妃垂下眼帘，遮住满眼冷意，声音却轻柔得像这初秋夜里的微风：“当不至于吧？何况他们尚未成婚，如果拨乱反正……”
“糊涂！这是圣旨赐婚，如何能够更改？”李峥恼得青筋暴起，眸光如刀，却正正对上王妃泫然欲泣的眸子，那刀刃便软了，压低声音道，“圣旨也不放在眼里，你可是不要命了？”
王妃眸中有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泪珠一串串滚下来，小声辩解道：“妾身没有。妾身只是觉得，陛下只是不了解内情，才会乱点鸳鸯谱。若王爷去对圣上言明……”
“你可拉倒吧你……”李峥烦躁地挠挠头，压低声音，“别说圣上金口玉言，绝不可能更改！何况这是青竹亲自去求来的赐婚圣旨。以青竹圣眷之隆，你觉得陛下会听我的？”
一声短促的“啊”从王妃柔软冰冷的小手捂住的嘴里溢出来。
李峥望着她因受惊而睁大的眸子，警告道：“今晚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到，青竹成婚后会搬出王府。他还说会找个机会求陛下收回王府世子的赐封，你可别做多余的事。”
王妃心里乐开了花：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离开王府，给自己亲儿子腾路了。面上却显出懵懂神色，只眼底有一抹隐秘的快乐没来得遮掩住，露出了痕迹。
李峥却没在意，低声道：“至于静竹，你要多劝劝他——不过一个女子罢了，时日一久，也就忘了。到时候给他挑个好颜色的大家闺秀，和和美美过他的小日子也就是了。”
王妃连连点头，赞同道：“王爷说的很是。还是王爷有见识，妾身到底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只一味忧心，一点法子想不到。”
李峥望着她温婉柔顺的面容，心里一阵恍惚：自己这个千娇百媚的王妃，真能下狠手给青竹下毒？或许，真的只是奴婢胆大妄为，自作主张？”
绿筠院里，来运问李青竹：“爷真的成了婚就搬出王府吗？”
李青竹点点头：“父王这满院子的莺莺燕燕，有几个好相与的？何况还有个貌似天仙、毒如蛇蝎的王妃？很不必让宜姐儿落入这群狼环伺之地！”
“可爷也太委屈了。”来运不甘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