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宜见张正军眼眶微红，知他心里感动，正想趁势再劝他两句。
张正军已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哟。小丫头也知道建功立业了？还两全呢。行！听你的。去玉门关。”
秀宜唇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声音里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就知道，哥哥其实最是心软了。只是这心软，可别再给外人啦～”
张正军轻轻拍她一下，语气格外软和：“知道啦。小管家婆。”
廖府里满是欢声笑语，冲淡了离愁别绪。
张正军跨上高头大马，冲众人拱手作别。
“啪”的一声脆响，马鞭在空中高高扬起，马蹄“踢踢踏踏”跑起来，迅疾如风。
秀宜望着马儿踏起的红尘渐远，眼眶蓦地一红，忙仰头将泪意逼回——上一世，阿爹战死后，哥哥也曾远赴玉门关。临行时对自己殷殷嘱咐，自己才恍然发现，原来哥哥也是在意自己的。
只是太迟了，未等哥哥闯出一片天，自己便被江婉欣推落冰冷刺骨的水池，枉送了性命。
也不知道哥哥后来怎么样了？
今生有哥哥守护父亲，希望能改变父亲战死的命运……
廖珠紧紧握着秀宜的手，把头靠在她肩头，无声安慰她。
王氏轻声细语：“宜姐儿，你还有我们……”
秀宜吸了吸鼻子，故作轻快：“无妨。哥哥肯上进，多好的事……”
“的确是好事。”廖靖看她一眼，“可离别总是让人伤怀。别说宜姐儿，我这心里都难受得紧。过刚易折，女孩子偶尔软弱些也无妨的。”
秀宜忙屈膝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多谢外祖父指点，孙女记下了。”
廖忠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张了张嘴，又觉得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只是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
秀宜感激地冲舅舅笑笑，领了他的好意。
日子流水似的一去不回头。
京城里高门大户间渐渐有流言四起，说的无非是没娘的孩子可怜，就连圣眷正浓的将军府里，嫡长女去外祖家作个客还千难万难的。不就是因为没了亲娘么？
李静竹听到流言时，心里跳了一跳，忙去了将军府。
江氏刚用完午膳，正倚在绣榻上午歇，绿柳坐在小杌子上，拿着个小银锤替她捶腿。
红袖在帘外禀报：“回夫人，李公子来了。”
“叫他进来。”江氏神情淡淡，不辨喜怒。
红袖打起帘子，李静竹穿一身绣着竹叶喑纹的锦绣华服，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见过姨母。”
江氏温和地望着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来向宜姐儿提亲的么？”又往他身后瞧，“怎么你一个人来的？官媒呢？”
李静竹噎住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江氏了然：“还没下定决心？”
李静竹默然半晌，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躲闪：“宜姐儿的长相，实在是太普通了些。”
江氏失望地垂下眼帘，语声轻谈：“那你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
李静竹轻声说道：“侄儿听到些流言，说宜姐儿回个外祖家，姨母也百般刁难……”
江氏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掀开锦被，双眼瞬时瞪圆：“什么？你从哪听来的？”
李静竹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般大。
“快说呀！”江氏声音急切。
“府里下人嚼舌根。姨母也知道，我们府上不怎么在外走动。我都知道了，只怕全京城都传遍了。”李静竹轻声说道。
江氏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抽走了似的，喃喃自语：“完了。这些年精心打造的形象，全塌了……一定是李氏那贱人……”
“真有此事？”李静竹略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以为是谣言中伤……”
“你懂什么？宜姐儿去了她外祖家，还能嫁给你？早知道你这样扶不起来，我又何必……”江氏只觉得遍体生寒，疲惫地往后一靠，苦笑着叹了口气，“在娘家时，我与你母亲感情最好，她难得求我，我总得尽力……可宜姐儿这样的家世，若不能拿捏在手里，她凭什么嫁一个庶子？偏你还看不上她……”
李静竹不服气：“我出身王府……”
话尚没说完，就被江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你只是一个庶子，还不受宠，王府与你有什么关系？一旦世子承爵，便会分家，你能分到几何？还是你那庶女出身的姨娘有大把私房钱给你？亦或者是你那王爷亲爹给你攒下了大量家私？”
李静竹……
——姨母这话也太扎心了。
江氏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倚在软枕上：“罢了。你回去吧，这婚事就此作罢，你想娶什么样的美娇娘都行。我再也不管了。”
“这……”李静竹期期艾艾，“姨母可不能不管。我回去就禀明父亲，前来提亲。”
“晚了。”江氏神情淡淡，声音里却透出掩藏不住的失望，“京城里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我还敢把她许给你？别做梦了。”
李静竹跪了下去：“求姨母成全。”
“成全？”江氏突然暴怒起来，随手抓起一个软枕就砸过去，声色俱厉，“你早干什么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只要娶了宜姐儿，借将军府和鬼医之势，做了王府世子，多少美娇娘不可得？岂止一个欣儿？你偏不听。现在求我成全！我现在自身难保，怎么成全你？除非……”
李静竹不敢躲：“除非什么？”
“除非，宜姐儿非你不嫁！”江氏神情平静下来，眼中若有深意。
“姨母，宜姐儿一颗心都在我身上。”李静竹信誓旦旦。
“不够。”江氏语气淡漠，“她不懂事，鬼医府里却个个都是人精，不会允许她冲动行事的。”
“那？”李静竹皱起了眉，“那怎么办？”
“除非她失身于你，不得不嫁。最好是珠胎暗结。”江氏声音轻缓，笑如春风，“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你先回去吧。”
李静竹双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