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的目光只在顾衍之和林意那桌停留了一瞬，随即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更紧地挽住了闻澈的手臂，脸上重新挂上甜腻的笑容，拉着他，径直走向了服务员引导的座位，好巧不巧，正在顾衍之他们邻桌，且正好在顾衍之的视线正前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衍之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和闻澈身上，尤其是他们相交的手。
落座后，沈清越将菜单推到闻澈面前，声音轻柔：“阿澈，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闻澈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菜单，随意指了几个清淡的菜式。
服务员记下菜，又问：“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吗？”
“橙汁……”沈清越话还没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自然地对服务员补充道，“哦不对，给他一杯温水就好。”她转头看向闻澈，眼神里带着一种熟稔的关切，“他不太喝这些刺激性的，不太喜欢味道太重的香料，葱姜蒜也尽量少放哦。”
闻澈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琉璃眸子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和浅淡得不能再浅淡的笑意。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的顾衍之的眼睛。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见过沈清越如此细致地关心过别人的喜好，也从未见过她露出这种熟稔的表情。
这种她与其他男人之间自然流露的、仿佛已相处很久的默契，让他很不舒服。
旁边的林意也看到了沈清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愧，下意识地低下头，小声对顾衍之说：“阿衍，是沈小姐……我们要不要……”
顾衍之仿佛没听见，目光依旧胶着在沈清越那一桌。
沈清越完全无视了隔壁桌的低气压，菜上来后，便专心和闻澈吃饭。
她甚至故意找话题，试图打破闻澈的沉默。
吃着吃着，她看着闻澈优雅却极其简单地进食的样子，忽然冒出一句雷人的话：“闻澈，说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这种神仙人物都是喝露水的，根本不食人间烟火。”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足以让邻桌听清。
闻澈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眼睛亮晶晶、带着调侃和好奇望着他的女人。
静默了两秒，他脸上竟然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清晰的笑容，不是浅淡的弧度，而是一个真正的、足以让周遭失色的清浅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月华流转。
他看着她，带着调侃：“我是人类。”
沈清越被这个笑容晃了眼，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顾衍之眼里，简直是烈火烹油。
他看到了沈清越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幽默、率真，甚至是真实的依赖。一种强烈的失去掌控和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顾衍之和林意这边，林意一直试图找话题，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轻声细语，顾衍之心不在焉地应着，注意力全在隔壁桌。
终于吃完，沈清越优雅地擦擦嘴，站起身。她再次主动伸出手，这一次，不仅仅是挽着，而是直接与闻澈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然后，她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邻桌听到的音量，对着闻澈，语气带着一丝撒娇般的抱怨：“走吧，阿澈。对了，下次能不能换床薄点的毯子？昨晚你那边那个太厚了，挤在一起睡得好热啊。”
顾衍之的理智瞬间被这句话炸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清越仿佛才看到他一样，露出一个惊讶又疏离的表情：“顾先生？好巧。我们先走了。”
她拉着闻澈就要走。
“清越！”顾衍之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沈清越的另一只胳膊，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放开。”沈清越的脸色冷了下来，试图甩开他的手。
闻澈的脚步停住，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收回，落在了顾衍之抓着沈清越的那只手上，眼神依旧平静，却无端让顾衍之感到一股寒意。
顾衍之被闻澈那一眼看得心头火起，非但没放，反而更紧地抓住沈清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我们谈谈！”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慵懒又带着看好戏意味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么热闹？这不是顾总和……沈宝贝儿吗？”
谢之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插兜，晃悠过来，桃花眼里闪烁着兴奋至极的光芒，唯恐天下不乱。他那句“沈宝贝儿”叫得暧昧无比，显然是故意搅局。
他目光在沈清越、闻澈以及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溜了一圈，又看向脸色铁青的顾衍之，嘴角咧开一个欠揍的笑容：“怎么了这是？衍之哥，好聚好散嘛，抓着前女友不放可不体面。”
他故意顿了顿，看向闻澈，吹了声口哨，“啧啧，美人这是变心了？眼光不错啊，这个可是帅得惊天动地～”
他的目光又扫到默默出现在闻澈身后半步的周聿白，笑容更深：“哟，还有保镖？这排场……看来不是一般人啊。顾总，踢到铁板了哦？”
顾衍之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
“谢之遥，闭嘴！”他冷声道。
“阿衍……”林意也怯怯地走上前，轻轻拉了一下顾衍之的衣袖，又对谢之遥勉强笑了笑，“谢少。”
谢之遥嬉皮笑脸地回应：“林妹妹也在啊，真是……热闹。”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周聿白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隔开了顾衍之和谢知遥，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圈，将闻澈和沈清越护在身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股凌厉的气场让气氛更加紧绷。
沈清越趁着顾衍之被谢之遥和周聿白分神的瞬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她冷冷地看了顾衍之一眼，又瞥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之遥，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闻澈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闻澈微微颔首，由她拉着，在周聿白的无声护卫下，转身离开，没有再给身后那片混乱的修罗场一个眼神。
顾衍之还想追，却被周聿白一个冷漠的眼神定在原地。
谢知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尤其是闻澈那清绝出尘的气质和周聿白明显不一般的护卫姿态，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玩味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有林意担忧地看着脸色极其难看的顾衍之，柔声劝道：“阿衍，我们……也走吧？”
顾衍之目光阴沉地望着沈清越和闻澈消失的方向，有一种捕到的猎物逃脱牢笼的不爽感。
谢之遥轻笑一声，也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原地一片狼藉的情绪和未解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