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应悦真取来两坛“流霞醉”，与苏凡坐在偏殿的石阶上，对着云海对饮。
“其实……我不后悔离开灵虚观。”
应悦真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淌下:“落霞峰的日子，有周老鬼斗嘴，有秦老鬼的玉芽笋，有孙老鬼炸炉的浓烟……那才叫日子。不像在观里，除了打坐就是修炼，闷得能淡出鸟来。”
他转头看向苏凡，眼中带着笑意，却又藏着苦涩:“尤其是认识你这小子之后，跟着你闯黑煞教总坛，渡海，斗玄阳宗……虽然惊险，却比我前八十年加起来都热闹。”
苏凡举起酒坛，与他碰了一下:“能认识应老哥，是我的运气。”
“运气？或许吧。”
应悦真叹了口气:“可惜啊，好日子总是短。明天一闭关，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静心崖的闭死关，九死一生。”
他看着苏凡，语气变得郑重:“你听我说，这四极之地......东域贫瘠，西域荒漠，北域冰封，南域虽好，却被玄阳宗把持，资源终究有限。你若想真正立足，就得去中域。”
“中域？”
“对，中域。”
应悦真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那里才是真正的修真界中心，有无数宗门，无数天才，有你想象不到的机缘，也有你想象不到的凶险。但只有在那里，你才能真正变强，才能有能力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他从怀里摸出个破旧的令牌，塞给苏凡:“这是‘流云令’，当年我在中域认识个朋友送的，凭它，你能在‘流云城’得到些照应。记住，到了中域，万事小心，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笑脸相迎的。”
苏凡握紧令牌，入手温热，仿佛还带着应悦真的体温。
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本以为到了灵虚观，就能暂时安稳，却没想到，转眼就要再次分别。
“应老哥，你……”
“别婆婆妈妈的。”
应悦真打断他，灌了口酒:“等我晋了元婴，就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再找个石坪，烫壶灵酒，烤只妖兽，把周老鬼他们那份，一起喝回来！”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
苏凡用力点头，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眼底的湿意。
他知道，应悦真说的是真心话。
可修真界，一步错便是生死两隔，闭关冲击元婴更是九死一生，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夜色渐浓，云海翻涌，将两人的身影笼罩。
酒坛空了一个又一个，话却越来越少。
有些情谊，不必说尽，放在心里，便已是千钧重。
苏凡望着远处灵虚观的灯火，又看了看身边醉眼朦胧的应悦真，突然明白，修仙之路，从来都是孤独的。
所谓的庇护，所谓的归宿，终究只是暂时的停靠。
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剑，和那颗不甘平凡的心。
没有等到三日后，第二天苏凡就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灵虚观门口。
应悦真已去了静心崖，没能来送他。
姚月笙站在观门内，淡淡道:“一路保重。玄阳宗的事，我会暂时压下，但吕贝鸿出关后，你自求多福。”
苏凡拱手行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踏入云海。
身后的观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暖意。
苏凡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青钢剑，也握紧了手中的流云令。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中域，他会去的。
元婴，他会晋的。
玄阳宗的血债，落霞峰的仇他也会一一讨回来的。
青钢剑破开云海，剑身流淌的靛蓝剑光在晨雾中拉出一道细长的轨迹。
苏凡立在剑上，衣袂被高空罡风拂得猎猎作响，心中却空落落的，像是被灵虚观那道缓缓闭合的山门抽空了所有暖意。
他低头攥了攥掌心的流云令，令牌温润的触感抵不住心头的茫然。
中域，应悦真口中那片修真界的中心，于他而言如今只是个模糊的名字。
该往哪个方向走？
沿途有多少凶险？
玄阳宗的人会不会在半路截杀？
无数念头像云海中的乱絮，缠得他呼吸都有些滞涩。
“罢了，先远离灵虚观地界再说。”
苏凡深吸一口气，指尖灵力催动，青钢剑陡然加速，朝着云海深处飞去。
剑光劈开层层叠叠的云浪，下方隐约可见连绵的山脉与奔腾的江河，可他连片刻停留的心思都没有。
灵虚观的庇护已失，唯有尽快远离，才能多一分生机。
就在这时，两道刺耳的笑声突然从前后方的云层中炸响，像是两把淬了毒的尖刀，瞬间刺破了高空的寂静。
“小子，跑得倒是挺快，可惜啊，你哪都去不了了！”
苏凡心头猛地一沉，灵力瞬间滞涩，青钢剑硬生生在半空顿住。
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云层翻滚，刀疤脸赵烈手持焚天刀，周身火焰灵力蒸腾，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后方则黑雾缭绕，钱通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掌心凝聚着幽绿的鬼气，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两人一前一后，恰好将他的退路与前路尽数封死，元婴修士的威压如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苏凡身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
赵烈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早就料到那姚月笙不会护着你这个外人。灵虚观主？呵，不过是个顾全宗门利益的老狐狸罢了，怎么可能为你这颗棋子，真的与我玄阳宗撕破脸？”
钱通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带着阴恻恻的寒意:“整整一日，道爷俩就在这云层里等着。本以为你会躲在灵虚观苟延残喘，没想到你倒是有骨气，真敢独自出来送死。”
“送死？”
苏凡握紧了青钢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早该想到，以玄阳宗的行事风格，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赵烈与钱通在姚月笙面前退走，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料定姚月笙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出头，竟守在此地截杀！
“小子，别挣扎了。”
赵烈向前踏出一步，焚天刀上的火焰猛地暴涨:“元婴与金丹的差距，是天堑。上次有姚月笙护着你，这次，谁还能救你？”
钱通也缓缓逼近，黑雾中伸出一只鬼爪，爪尖的幽绿光芒闪烁不定:“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若敢反抗，定让你尝尝‘蚀骨炼魂’的滋味！”
两人的威压越来越重，苏凡感觉自己的金丹都在微微颤抖，灵力运转变得滞涩不堪。
他知道，这一次，没有秦修士舍命相护，没有应悦真拼死拖延，更没有姚月笙从天而降。
生死一线，除了自己，无人能救！
“看来，只能动用空间了。”
苏凡的眼神骤然变得决绝。界钥空间是他最大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暴露。
可如今，面对两个元婴修士的围杀，若再藏着掖着，唯有死路一条！
赵烈见苏凡脸色变幻，以为他已陷入绝望，嘴角的笑意更浓:“怎么？怕了？早知道今日，当初就不该杀吕师弟……”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凡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掌心的界钥微微发烫。
几乎是刹那间，他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嗯？！”
赵烈与钱通同时愣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人呢？！”
钱通猛地催动灵识，黑雾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方圆百丈的范围，可灵识扫过之处，除了翻滚的云海，竟没有丝毫苏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