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村,祠堂。
这祠堂并非什么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建筑。
而是用海边粗糙的礁石和厚重的原木垒砌而成,高大、粗犷、阴森,透着一股子蛮荒和不容侵犯的威严。
祠堂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用妖兽油脂点燃的长明灯,跳动着昏黄而飘忽的光芒。
将墙壁上那些刻画着扭曲符号和古老狩猎场景的壁画映照得影影绰绰。
祠堂正中央的高台上,摆着一张由整块黑铁木雕成的宽大座椅。
此刻,一个身形佝偻矮小、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裙、头发灰白稀疏、脸上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树皮的老妇人,正端坐其上。
她手中拄着一根通体呈暗红色、仿佛浸透了鲜血又经岁月沉淀的桃木拐杖。
她名叫莽立娟,是莽村真正意义上的缔造者和绝对话事人,是凌驾于所有莽姓村民之上、被尊称为“老祖宗”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莽村。
而莽村的人之所以姓“莽”,并非同宗同源,而是她早年定下的规矩:
凡入此村,受其庇护者,必改姓莽,以示一体,断绝过往。
此刻,这位在莽村说一不二的老祖宗,正满脸黑线,沟壑纵横的脸上阴云密布。
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一名中年村民。
那村民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正哆哆嗦嗦地汇报:
“老祖宗……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做不得假啊!我……我一点都没私吞!那些元石……挖出来的时候,就是那样了!”
“刚开始几车还好,虽然成色不算顶级,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元石……可越往后挖,挖出来的东西就越不对劲!里面混的石头壳子越来越多,到最后……到最后几乎全是空壳子了!”
他生怕老祖宗不信,急得都快哭了,砰砰磕头:
“您想想,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吞啊!”
“况且……况且那是一车一车的挖出来,我就是想私吞,我也没地方藏,没本事吞那么多啊!”
莽立娟握着桃木拐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面沉如水,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一周前,村里修为最高之一、也是她暗中控制金浆集团金艺军的关键人物莽巫,突然暴毙在自己的瓦屋内。
死状凄惨,头颅不翼而飞,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至今还没查清是谁下的手,又是为何下手。
莽巫一死,不仅让她损失了一员大将,更让她与金浆集团的合作出现了巨大变数,本就心烦意乱。
就在这阴霾笼罩的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了风声。
好在忽然收到了愚山那边的风声,说那边有元石矿脉!
刚开始还不信,派人去看,后面发现真的有啊?!
一下子把这阴霾给散去了,要知道那块地方本来就是划给他们自行开辟安置的。
而且当初文件上面也说清楚了,要是挖出些什么,他们自己负责就行了。
那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拿着文件就嚷嚷那块地方是他们的,一乌泱泱涌了过去,刚开始挖的时候,确实挖出了一斗车。
之后就零零散散的混着一些元石残壳,刚开始他们也没有在意。
寻思,天地造化之物,有些消耗是正常的,但他妈后面挖着挖着只他妈剩残壳了。
怪的他妈没边了。
她摆了摆手,如同驱赶苍蝇。
那村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阴森的祠堂。
祠堂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长明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莽立娟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她低头思索,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疑窦和狠厉。
“是有人……早就偷偷将矿脉挖空了?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局?”她喃喃自语。
如果是有人捷足先登,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一个矿脉。
那对方的实力和手段,绝对可怕。
如果是局……谁有这么大手笔,用这么多真实的元石残壳来设局?
目的又是什么?戏弄莽村?
不管怎样,敢在北区这块地盘上,如此明目张胆地戏弄、算计她莽立娟和整个莽村的人,下场绝对不会好!
她一定要把这只躲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扒皮抽筋,以儆效尤!
但眼下,更棘手的是如何收场。
现在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兴师动众地跑去愚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准备搬了呢。
毕竟一直拖着搬迁没往愚山那边靠,就是为了态度明确。
现在突然带人乌泱泱的过去,大动干戈,雷声大,雨点小的,怕是不好收场。
“麻烦……”莽立娟眉头紧锁,心中忧虑更甚。
她不怕硬的,就怕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祠堂外,再次传来一阵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脚步声,比刚才那个村民更加急促惊恐。
“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个年轻些的村民连滚爬爬地冲进祠堂,脸色比刚才那位还要白上三分,声音都变了调。
“749……749局上门来了!好多人!好多车!已经到村口了!”
“什么?!”莽立娟瞳孔骤然收缩,手中桃木拐杖“咚”地一声重重顿地,霍然起身!
她的反应快到了极点,甚至没等那村民把话说完,佝偻的身形已然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
不是瞬移,却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结合了遁术与身法的秘术,如同鬼魅般掠出祠堂,几个闪烁间,便已出现在莽村中央那片相对开阔、堆满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元石残壳的空地上!
空地上,几十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气息彪悍的莽村大汉,正守着十几辆堆满了灰白色元石残壳的斗车,脸色都有些难看和茫然。
莽立娟身影浮现,目光如电般扫过那些刺眼的灰白色石块,心中又急又怒。
她立刻嘶声喝道:
“快!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走!藏起来!立刻!马上!”
她的想法很明确:
只要这些“证据”不被749局的人当场看到,他们就可以咬死不承认去过愚山大动干戈,或者推说是“个别村民私自行为”。
虽然牵强,但至少有个抵赖的余地。
一旦被坐实他们大规模、有组织地违规进入规划区“盗采”,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749局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采取更加强硬的措施!
毕竟你连吃带拿的,太他妈不礼貌了不是?我得弄你。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些茫然的莽村大汉如梦初醒,纷纷应诺,就要动手搬运斗车。
然而。
就在最靠近村口方向的那辆斗车旁一的莽村壮汉,抓住斗车边缘,准备发力。
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不,不是他僵住了。
是他的手,被另一只从斜刺里伸出的、看起来修长匀称、肤色略显苍白的手,给按住了。
那只手出现的毫无征兆,仿佛一直就搭在那里。
壮汉愕然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幽深如古井的幽深黑眸。
正是李不渡。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下一刻。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骨断筋折的爆响。
那身高两米、体重超过三百斤的壮汉,整个庞大的身躯却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轰中,双脚离地,炮弹般向后倒飞出去!
“轰隆——!!!”
他重重地撞在身后二十米外一栋用厚重石块垒砌的屋舍墙壁上!
那面墙壁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向内凹陷、碎裂、崩塌!烟尘混合着碎石冲天而起!
壮汉的身体嵌在坍塌的砖石之中,胸口明显塌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深坑。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鼻中狂涌而出,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死得干脆利落,连一句完整的遗言都没能留下。
烟尘缓缓散开,露出废墟中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墙壁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人形破洞。
李不渡缓缓收回腿,仿佛只是随意踢飞了一块挡路的石子。
他的眼神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一时间,整个莽村中央的空地,连同远处那些听到动静探头张望的村民,全都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凝固。
万籁俱寂。
唯有风声呜咽,卷起地上散落的灰白色元石残壳粉末,打着旋儿,飘向阴沉的天空。
“你……是……谁?”莽立娟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哪知下一刻,李不渡深吸一口气,猛地喊道:
“督察,你要为我做主啊!”
执巡上面的直属上司,就是督察!
下一刻,显神之力猛然迸现!从天上猛的锁住地上的众人。
人未至,声先到:
“谁他妈欺负我魔丸哥?”
不是赵乾能是谁?
李不渡:?
莽村众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