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给大队干活，这咋还说要留给我们自己了？”
有的人觉得自己的集体荣誉感受到了侵犯，也有根本没理解理解李江说的意思。
“把我们干的全是大队的，那是啥意思，今年不给俺们分粮了？”
这句话正好被秦巧梅听见了。
秦巧梅嘴角抽了抽，曲解意思竟然能是这个意思。
“大家安静！”李江拿着喇叭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秦巧梅仔细打量了李江几眼，李江的面目不到小半年竟然沧桑了不少。
“大家伙听我说，由于我们队是先进生产队，所以县里让我们队里作为试点，这是昨天送过来的文件，大家看看。”
“大队，我们不识字啊。”
李江声音一顿。
这两天他有些心神不宁，他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最后他叫了常富，把文件宣读了一遍。
“将土地，农具，按户分配并约定公共任务公摊……包干到户……”
这份文件很长，常富读了起码有三分钟。
秦巧梅听得有些出神，眼眶不自觉就有点湿润。
连陆旷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时候都不知道。
陆旷见秦巧梅眼睛有些红，蹙了下眉。
他来得晚，走得慢，到这的时候常富刚好读完，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秦巧梅吸了一口鼻涕，看着陆旷的眼神里满是泪光，“要分地了。”
“什么意思。”陆旷也不懂。
幸好李江在常富读完之后又多解释了一遍。
“就是咱们队里现在有多少地，按人头分，比如说队里有10亩地，10口人就一人分一亩。”
“秋收之后，公粮也是按人头摊，生产队的畜牧，还有粮种以及避灾粮也是按队人头均摊，剩下的全部归自己家里，这回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人群一下子炸了。
乌泱泱的人群中，起码上千句话一起讨论起来。
秦巧梅听的耳鸣，但唇角带着笑，眼里有些苦尽甘来的喜悦。
陆旷眼里高兴之余还有点担忧，“把咱家不是要分四口人的地……”
而现在家里的劳动力只有秦巧梅。
他只能算个拖累。
“别担心。”秦巧梅转过身悄悄捏了下陆旷的手掌心。“我们可以找人帮忙的。”
“雇人？”陆旷就让张彪跟着他干过，一下子就联想起来。
秦巧梅挑挑眉，“这么聪明？”
陆旷别过脸咳嗽了一声。
“队长，那我们把地分了，以后出生的娃咋整？”
一家要是三口人，就分三口人的地，后面又生了俩孩子，那五口人吃三口人的地？
这人还真问到了点子上。
人群倏地一静，继而高声附和，“对啊，咋整啊大队长。”
李江皱了皱眉，“生产队还没解散呢。”
队里也有自留地，也要人上工的，而且还要垦荒地。
“北大荒这么大，还愁你地分？”
“地会分完吗？”陆旷轻声问秦巧梅。
“会。”秦巧梅肯定答道。
最迟到九几年的时候，国家就不会分地了。
而且接下来的几年，马上就要到大家全部都生孩子想要多分地的时候，然后就是一孩政策。
这一系列的政策都会因这次的政策而拉开帷幕。
李江宣布实施这个政策的时候，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
连一人分多少地都算足了。
一人分4.6亩地，秦巧梅一家四口就是分了18.4亩地。
大家伙抓阄，抽到哪片地就是哪片地，李江组织着人手，画线，立杆，写人名，一个一个标记。
“大家伙可都得记住了，这以后的地就归你们各个了，怎么种，种啥，可都自己个说的算，但是交上来的黄豆、苞米必须得有……”
李江逐字逐句的解释。
众人一脸发懵的站在地头前，“这我家地了？”
李江已经一根垄一根垄的数出去好远了。
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自言自语。
秦巧梅也站在了地头前，她家抽到了两块岗上的地，又抽到了两个河套的边的洼地。
跟他们家的开荒地离得不算远。
秦巧梅捏着字条，深吸一口气，“现在加上开荒地咱们就有差不多20亩地了。”
“苞米，黄豆，剩下的全种小麦和高粱。”
开荒地种土豆。
别人还没回神，秦巧梅已经做好了计划。
直接去秧苗地找人领粮种了。
粮种旁边还堆着一袋袋的化肥，秦巧梅一看过去，数粮种的人就说，“肥料要买。”
以前都是给大队干活，自然也是大队买。
现在自己家种自己家的，想用化肥当然也要自己买。
“买。”秦巧梅一点都没迟疑。
“文杰，去喊杜超叔叔来推板车。”
这么多粮种和化肥，她可推不动。
陆旷更不行。
只能求助邻居了。
杜超没一会就来了，“你家推完板车给我家用用。”
陆旷颔首。
粮种大家的当天晚上，秦巧梅就去借了个二八大杠自行车，把车座子降到最低，拉着陆旷就去了秦家。
找人种地当然还得找自己家人。
“爸，我想让你chua空帮我家种地，我种不完那么多，算我雇你。”
秦爸都没明白秦巧梅这句话是啥意思，他皱了眉，“啥意思？你们大队的地我去种啥？”
“不是那意思，是我们队把地分了……”
秦爸听的愣愣的，烟都烧到了手指，才被刺痛拉回了神智。
总是平淡沉寂的双眼眼里情绪翻涌，“你说的是真的？”
“对，我和陆旷分了20亩地。”
“你们队是试点？”
“嗯。”
“那是不是我们……”秦爸一下子站起身，那咱家加上老大老二还有两个孩子，八口人的地？”
秦巧梅点头，“要先看。”
试点就是测试阶段，虽然知道最终会大范围实施，但别人不知道。
还要看粮食收成。
秦爸坐在炕上，烟一口接一口，“把你大哥喊上，要是今年收成好，给我们俩家，一人两麻袋黄豆。”
这是秦爸的要求。
秦巧梅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