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看着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脸上习惯性地挂上了客气的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谄媚，也不疏离。
“韩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快请进，外面热。”
他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迈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各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长条形盒子，神情肃穆，仿佛捧着的是什么圣物。
整个律所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几人走到会客室的长桌旁坐下。那两名工作人员将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后便垂手立于韩主任身后，站得笔直。
“长话短说。”他双手交叠，开门见山，“我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给你们送东西。”
他说着，对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一名工作人员上前，伸手掀开了其中一个盒子上的红布。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本崭新的、墨绿色的硬壳本子，封面上烫金的国徽和“律师执业证”五个大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陈麦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另一名工作人员也掀开了红布，露出了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律师袍，领口那一点猩红的镶边，显得格外庄重。
“404律所的执业许可已经通过全部审批，即日生效。”韩主任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宣布今天的天气，“林默、陈麦你们两位的个人执业证也办下来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龙国司法部正式在册的执业律师。”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默，“恭喜。”
这两个字，他说得同样没什么感情，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分量却显得格外重。
“谢谢韩主任。”林默点了点头，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只是拿到了一张电影票。
韩主任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默，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这次的全国青年律师论坛。”
听到这个，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起来。
“这次的论坛，和以往任何一届都不同。”韩主任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规格更高，关注度也更大。除了传统的法律界人士，我们还邀请了多家天庭级媒体进行全程跟踪报道。最重要的，”他加重了语气。
“论坛的核心环节，将在国家电视台的社会与法频道，进行全国同步直播。”
“全国直播？”胡涛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出风头了，这是要上天啊！
“没错。”韩主任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了林默身上。
“本届论坛的主题是‘谈一谈新媒体时代下，如何维护劳动者权益和消费者监督权’。你，林默，作为特邀代表中的第一顺位，将有十五分钟的独立主题发言时间。你的发言，将是整个论坛的开场。”
“开场？”陆衡嗤笑一声，打破了严肃的气氛，“这不就是拉你出去第一个祭天吗？”
他这话糙理不糙，所有人都听懂了。
开场发言，意味着你将面对最挑剔的目光，为整个论坛定下基调，也意味着你将第一个被放在全国观众的显微镜下审视。
说得好，一战封神。
说得不好，当场社死，还会连累整个论坛的观感。
韩主任看了陆衡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但也没反驳他的话，而是继续对林默说：“你的发言之后，会有一个专题小组讨论。
届时，你将和另外四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青年律师代表，以及一位特邀的法学界专家，共同就‘高关注度案件中的司法公正与舆论引导’这一议题，进行一个小时的公开辩论。”
“这个环节，同样是全程直播，并且会开放线上观众的实时弹幕互动。”
直播、辩论、弹幕互动……
这哪里是开论坛，这分明是想搞一出法律界的“奇葩说”啊！
而且，“高关注度案件中的司法公正与舆论引导”这个议题，简直就是为林默量身定做的靶子。从“未成年人保护法”到“李航正当防卫案案”。
再到刚刚结束的“刘沐阳名誉权案”。
林默的每一个案子，都精准地踩在了这个议题的爆点上。
让他去讨论这个，无异于把他直接扔进舆论的风暴中心。
“韩主任，主办方这手玩得挺花啊。”林默笑了笑，手指在桌上轻轻画着圈，“这是嫌我们律师行业平时不够刺激，想给我们找点乐子？”
“这不是乐子，林默。”韩主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是考验，也是机会。上面希望看到，你们这一代的青年律师，不仅有过硬的专业能力，更要有面对公众、引导舆论的勇气和智慧。你之前的案子，打得很好，但也引来了很多争议。有人说你是为民请命的侠客，也不乏有人说你是操弄民意的投机者。”
“这次论坛，就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站在全国人民面前，告诉他们，你林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律师。告诉他们，你所坚持的‘法’，究竟是什么。”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会客室都陷入了沉默。
这番话的分量太重了。
它已经超越了一场简单的论坛，上升到了为整个职业群体发声、为某种法律信念正名的高度。
“风险和机遇并存。”韩主任看了林默一眼，“这是组委会共同的决定。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尤其是他。”
他的手指，指向了林默。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韩主任站起身，“执业证和律师袍，你们自己拿一下。论坛的详细议程和注意事项，我待会儿会发到你的邮箱。”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默，说出了今天最像人话的一句话。
“好好准备，别搞砸了。”
说完，他便带着人，像来时一样，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直到玻璃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会客室里紧绷的空气才稍稍松动。
林默没说话，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件律师袍，入手是微凉而厚重的质感。
他想起了韩主任最后的那句话。
“好好准备，别搞砸了。”
他笑了笑，将律师袍重新叠好，放回盒子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众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压力，反而燃烧着一种熟悉的、跃跃欲试的火焰。
“烤就烤吧。”
“说不定，还能烤出点不一样的香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