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于看台之上的阿霸垓步郡王,那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随着女儿有惊无险的躲过后终于落回肚子里。心中一阵后怕,随即怒火中烧,凶狠目光直刺大阿哥,撩袍朝玄烨跪下:
“奴才愚钝!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大阿哥,竟惹得他要当众射杀奴才的女儿。还请主子爷明察!给奴才一个交代。这可是奴才唯一的女儿啊,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才回去如何向她额吉交代?”
思及此,已是热泪盈眶,豁出去也要给女儿讨个公道。
大阿哥已是吓得面无血色,待看见小郡主在八阿哥舍命相救之下转危为安,才松口气,还未回过神,便听见阿霸垓郡王那怒气冲冲之词,顿时惊了一身冷汗,噗咚一声跪下,急急辩解:
“阿玛明鉴!儿子绝非有意射向小郡主。实在是方才有一只野蜂突然朝儿子面门扑来。儿子本能躲闪,可那支箭已在弦上,收势不及,手一抖,这才失了准头,误打误撞射偏了方向。惊扰了小郡主,儿子罪该万死,但绝非存心啊!”
他说的声泪俱下,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再不复刚刚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九阿哥却是一步跨出人群,抬手就指向一旁的小七,义正言辞道:
“阿玛,儿子方才瞧得真切。那只野蜂原本是朝着七哥飞去的,谁料七哥挥手一赶,那野蜂就朝大哥扑过去了。
此事绝非大哥之过,全然是七哥,谁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许是眼见大哥抢在他前头出场,心中怀怨,又见大哥一箭中彩,更是妒火中烧,这才故意将野蜂往大哥那里驱赶。”
九阿哥言罢,也是利落跪下,满脸义愤填膺之色。
令窈闻得此言,脸上血色尽褪,两耳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双腿发软,慌张跪下道:
“主子爷,小七他不是有意的,那野蜂蜇人,不管是谁都是本能一躲,这是人之常情,谁能想到野蜂竟朝大阿哥扑去,便是诸葛武侯再世,怕也算不到这里。何谈故意为之?”
她愤愤回首瞪着九阿哥,冷冷一笑。
“九阿哥真是好眼力,校场如此之大,你与七阿哥一东一西相隔甚远,众人都盯着大阿哥,你为何单单去看小七?
而且眼力如此之好能看见小七往大阿哥那边挥去,你们本是兄弟,小七性子虽跳脱,却向来敬重弟兄,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血口喷人!”
惠妃和宜妃也纷纷跪下,一个个吓得腿脚发软。
宜妃听她这般说,急忙道:
“主子爷,胤禟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哪里构陷七阿哥了?如今这世道连句真话都容不得人说了吗?” 她狠狠剜了令窈一眼,“你儿子行事不慎,酿出祸端,不知反躬自省,主动请罪,反倒在此强词夺理,攀咬他人!有母如此,难怪会教出那般不知轻重,惹是生非的儿子!”
惠妃连连附和:
“就是!主子爷,此事明摆着是七阿哥的过错,要不是他将野蜂驱赶到大阿哥那边,又怎会惊扰大阿哥射箭,险些酿成大祸。
奴才承认,保清仓促间失手,惊驾之罪难辞其咎。可七阿哥难道就毫无过错吗?还求主子爷明察秋毫,公正决断,万不可因私心偏袒,寒了咱们这些做额娘的心啊!”
惠妃话音刚落,令窈立刻回头瞪向小七,呵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向你阿玛,向郡王爷和小郡主叩头谢罪!”
小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步上了台阶,规规矩矩跪下连磕三首,砰砰几声额头上顿时一片通红。
“阿玛,郡王爷,今日之事,实是儿子一时无心之失,未曾料到会伤到小郡主。儿子知错,请阿玛重责!”
小郡主虽躲过一劫,但因被八阿哥扑倒在地,摔伤了胳膊。八阿哥为护住小郡主,双手撑地,掌心也被沙石磨破,此时二人已经下去医治。
阿霸垓郡王扫了一眼上首的玄烨,七阿哥虽只是个普通的阿哥,但毕竟是龙子凤孙,如今为了谢罪更是向他叩首,已是有几分坐立难安,但心里那股子气难以平息,最终只是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受了小七这一礼。
跪在一旁的惠妃闻言看向小七,待看见他脸上那几个红疙瘩时,尖叫一声,抬手指着小七道:
“主子爷!您快看!七阿哥身上这些又红又肿的,分明就是野蜂蜇咬的痕迹。”
她急忙看向宜妃。
“宜妹妹和九阿哥说的果然没错!这野蜂来得蹊跷。看七阿哥这模样,怕是早就知道这围场里有野蜂巢穴。瞧这一身伤,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去捅了马蜂窝!
那扑向大阿哥的野蜂到底是无意之举,还是七阿哥早就装着那野蜂,就等着大阿哥射箭时就放出,要不然这一身的野蜂蛰的红包又作何解释!”
令窈覆在腰间的手都快要把掌心掐破了,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气得,浑身颤抖。她深深吸口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催的眼眸泪光涟涟,哀婉的仰头望去。
“冤枉啊主子爷,小七因追着一头鹿入了深林,偶然间看见一个蜂巢,想着野蜂蜜素来补身,就想采摘点进献给主子爷,谁料也等到摘下来时发现内里已是空空,想来已被人先行一步采走了。
这孩子一片拳拳孝心,天地可鉴!被野蜂蜇得满头是包,心里还惦着能让主子爷尝一口野蜂蜜的甘甜。这样纯孝的孩子,怎么可能存有不轨之心,行那等阴险诡谲之事?还请主子爷明察秋毫,还小七一个清白!”
荣妃适时福了福身道:
“回主子爷,戴佳贵人所说倒是真的,奴才这彩棚里坐着的人都可作证,大阿哥误伤小郡主之前,七阿哥就已经说了想采些野蜂蜜给主子爷补身子,却自己被蛰了满头包无功而返。”
她言罢回头看了看棚内坐的众人,万答应连忙行礼附和,安亲王福晋和裕亲王福晋却是对视一眼,随即纷纷看向大阿哥,未置一词。
小七顺着她俩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大阿哥,满脸惊惶未退,额上冷汗涔涔,伏在那里瑟瑟发抖。他收回目光,怯怯道:
“阿玛,许是那些野蜂因蜂巢被儿子摘取,心生怨恨。本来该是儿子上场比试,可大哥突然先上去了,不经意间错拿了儿子的弓。
那野蜂或许是嗅到了弓上残留的蜂巢气息,以为是持弓之人毁了它们的家园,所以先是追着儿子不放。但儿子已沐浴更衣,气息淡了,它们未曾得逞,加之抹了清凉药膏,野蜂不敢近身叮咬。而大哥拉弓之时,弓上气息散发,引了野蜂过去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