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辨认草药的根茎叶，记下哪些能用，哪些有毒。
她记得比谁都认真，手也渐渐磨出了薄茧。
因为凌安勋的伤，比杨大鹏深得多。
不只是骨折，还有筋脉受损、旧伤复发，层层叠叠。
杉杉不敢猛下药，生怕伤上加伤。
只能一点点调理，温补结合，慢慢化瘀通络。
结果呢？
杨大鹏吃了她配的药，配合锻练，活蹦乱跳地重新站了起来。
可凌安勋，却依旧躺在床上，腿一点起色都没有。
杉杉蹲在床边，小手摸着他的膝盖，眼睛低垂，一言不发。
丁琴几次想开口问。
那种草药灰扑扑的，看着就不起眼，真的能治病吗？
可杨大鹏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丁琴的心里始终存着疑惑。
杨大鹏自己都说不清。
他只会指着自己的腿，语气格外坚定。
“婶子，我没文化，不会说话。可我这腿，是真好了！你瞧瞧我，走起路来稳稳当当，蹲下站起也没半点迟缓。以前阴雨天一到，疼得我整夜睡不着，现在连影子都没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你瞧瞧我，再瞧瞧杉杉，信她，准没错。”
丁琴和儿子住久了，杨大鹏家的事儿，她早摸得门清。
她知道杨大鹏的腿伤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现在，他却像换了条腿似的，连担水都能走个来回。
但她读过书。
一个三岁娃能治伤？
她心里直摇头，觉得像听天方夜谭。
兴许，杨大鹏只是运气好？
也许那草药只是碰巧清了清湿气。
真正起作用的是天气转晴，或是他最近没干重活？
丁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可这些话，她憋着没说。
她看着儿子坐在灶台边，眼睛亮亮的。
怕一开口，就把儿子心里那点微弱的光，吹灭了。
傍晚，杉杉一身泥巴从林子里钻出来。
这时候，大人们都回家准备饭了。
路上除了几个疯跑的孩子，连个大人影都没有。
张云花早就在门口等她了。
见人一露头，立马冲过去，把她的小兜兜接过去，掂了掂。
“哟！今天采这么多？”
她声音里带着心疼和惊喜。
“这分量，怕是够煮三四回药了。累坏咱杉杉了吧？瞧这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珠。”
“杉杉不累。”
小女孩仰起头，声音清脆。
“凌叔叔的腿疼得厉害，得多吃点药才行。杉杉要快点采，不然叔叔会难受的。”
杉杉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心疼。
张云花看了心里一酸，眼眶不自觉地热了。
她轻轻摸了摸杉杉的头，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泥点子。
见她转身就要往隔壁跑，连忙伸手拦住。
“别急啊，傻孩子，婶婶刚煮好饭，你先吃点热的，换身干净衣裳再去。冷着肚子做事，小心着凉。”
张云花一边哄她吃饭，一边趁空把龙须草洗干净。
一根根摊在簸箕上晾着，又用新缝的布袋子装好。
可杉杉吃完了，却没急着走，而是盯着那个新袋子看了好久。
指着自己那个沾了泥巴的的旧兜。
“婶婶，我还是想背这个。”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倔强。
“这是杉杉收到的布兜兜，是凌叔叔亲手缝的。杉杉舍不得换。”
张云花一愣，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布袋。
她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轻声说。
“那我帮你洗干净，补一补，行不？你先背新的，旧的婶婶留着，帮你好好收着。”
杉杉用力点头，蹦蹦跳跳往隔壁去。
正屋门口，凌安勋早就坐那儿等着了。
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看见杉杉扶着门框，吭哧吭哧跨过那道门槛，他脸上一下子漾开温柔的笑。
厨房边上的丁琴盯着这一幕，鼻子突然一酸。
她看见凌安勋伸手，轻轻把杉杉额前的碎发拨开。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两个人像极了一对真正的父女。
她悄悄抹了下眼睛，才笑着迎上去。
“杉杉回来啦？今天辛苦了。”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穿过院子。
杉杉仰着小脸，认真地问。
“叔叔，你今天腿还疼吗？”
凌安勋摇摇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
“不疼了，好多了。”
“你撒谎！”
杉杉忽然仰起头，声音拔高了一点。
“怎么不疼？昨天你还咬着牙，走路要扶墙。杉杉知道，叔叔是怕我担心，才说不疼的。”
凌安勋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小脑袋瓜，怎么就这么灵呢？”
丁琴见状赶紧让人摆饭，一边张罗一边在心里感慨。
这孩子真是走到哪都让人喜欢。
连凌安勋那样的冷性子都被她一点点焐热了。
杉杉又吃了一顿。
还好她肠胃特别硬，怎么吃都不会撑吐。
不然真得当场吐出来。
饭后，到了吃药时间。
杉杉乖乖蹲在药炉边，眼都不眨地盯着药罐。
她还不忘拍拍凌安勋的手背，认真地说。
“叔叔，你伤跟大鹏叔叔不一样，是伤在筋骨深处，得慢慢调养才行。好得慢点没关系。你别着急，我说过会治好你，就一定能做到。”
“嗯，我相信杉杉。”
凌安勋低头看着她，眼底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丁琴站在门边听着这话，手里的抹布无意识地拧紧了。
她总觉得凌安勋这话听着像是敷衍应付。
可杉杉听完，居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药熬得慢，炉火静静燃烧，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凌安勋随手拿了本书，指着上面的字轻声问。
“这个字，认识吗？”
结果一教，他就惊了。
这孩子，聪明得不像话。
才讲了不到十个字，她不仅能准确读出，还能举一反三。
连偏旁部首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学会一个新字，都会开心地拍手。
俩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暖了起来。
凌知禹偶尔过来探望。
刚一进门，就察觉到凌安勋的变化太大了。
他围着人转了三圈，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哟，我这是认错人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早知道小孩这么管用，我该给你塞十个八个过来吵你，说不定你早就笑出声了。”
“你以为每个孩子都像杉杉这么聪明、这么乖？”
凌安勋直接怼回去。
语气虽冷，眼角却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