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条肥硕的大鱼就被她稳稳钓了上来。
她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小心翼翼把鱼装进小桶里。
然后一步一步走回到几位爷爷身边。
她踮起脚尖，把桶里的鱼一条一条拿出来，认真地递到每个爷爷手里。
“爷爷，送你，最大的鱼！”
回家时，凌振康牵着她的手，走路的姿势都比平时挺拔了几分。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那群老哥们。
而身后，果真全是老哥们又羡又妒的眼神。
“这老凌运气也太好了吧？哪儿找来的这么个灵巧孙女！”
“杉杉今天可真是替爷爷挣足面子了！”
凌振康低头看着杉杉，满脸慈爱，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说吧，晚上想吃啥？爷爷亲手给你做！保证让你吃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爷爷做的菜，难吃。”
杉杉抿着嘴，小脸一皱，一点面子都不给，说完就扭过头，扑进丁琴的怀里。
丁琴被她这举动逗得笑弯了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是我们杉杉最会品！有眼光！别听他们瞎夸，你那做饭水平啊，这些年压根没进步，全是哄你开心呢！”
老两口一路斗嘴，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服软。
从院门口开始吵，越吵越热闹。
“我炒的红烧肉谁吃了都说香！”
“香？上次杉杉吃了两口就吐出来了，你还好意思说！”
他们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
这一路，从院门口吵到家门口，声音没停过，笑意也没断过。
杉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她一会儿看看爷爷，一会儿看看奶奶。
偶尔见爷爷快招架不住了，她就奶声奶气地插一句。
“爷爷，上次你做的饭，锅都糊了。”
又或者见奶奶说得太狠，她便赶紧抱住奶奶的手臂。
“奶奶最好了，做饭最香！”
她就这样在中间来回搭腔。
谁快输了，她就悄悄帮谁说两句。
她就爱看他们互不相让，吵得热热闹闹的样子。
那样的日子，有声音，有温度。
让她觉得，这个家，是真的热乎。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顺当。
家里的米缸从不空，衣橱总有新衣服，笑声也从没断过。
可家里人总觉得，心里有个角落空落落的，像是欠了什么。
不是物质不够，不是照顾不周，而是心里面。
总觉得给她的爱，怎么都不够，怎么都补不全。
他们知道，杉杉从小失去父母，是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的。
那份缺失的亲情，再怎么弥补。
“这样吧，大院过几天要办聚餐，若菱，你们几个当嫂子的，带杉杉去买条新裙子。”
一次家庭会议上，凌振康郑重其事地开口。
“咱们小姑娘第一次在大场合亮相，可不能寒酸，要体体面面的，风风光光的。”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叶若菱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心里美滋滋的。
她和凌安涛结婚两年，一直没孩子，原本还有些遗憾。
可自从杉杉来了家里，她不知不觉就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家闺女。
每天抢着抱，抢着哄，喂饭、讲故事、陪她睡觉，一刻都不愿意撒手。
可她是个当兵的，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穿衣打扮这种细腻事，她可拿不准。
所以这事，还得听弟媳邹慧的。
邹慧是画画的，搞艺术的，审美在整个凌家拔尖，穿什么颜色、配什么鞋、扎什么发型，她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把杉杉交给她，谁都不担心，只管等着看惊艳亮相。
到那天，杉杉被打扮得跟小仙女似的，头发梳成两个小揪揪，扎着淡粉色的蝴蝶结，身穿一条浅蓝色的纱裙。
脚上是一双珍珠白的小皮鞋，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
当她跟着嫂子们走进大院餐厅时，一亮相，满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转头望来，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丁琴和凌振康拉着她介绍。
每走到一位长辈面前，丁琴都会微笑着轻声说：“这是杉杉，我们家的小宝贝。”
而凌振康则挺直腰板，满脸荣光。
换别的孩子，一圈喊下来早懵了。
可杉杉不一样。
杉杉记得清清楚楚。
“奶奶好，爷爷好，叔叔好，婶婶好，哥哥好，姐姐好，阿姨好……”
可再甜的小孩，也不是人人都爱。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看不得别人被宠爱。
尤其当那份宠爱来得格外显眼时，嫉妒便如杂草般悄然滋生。
比如人群里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杨文瑄。
他穿着一件红底金纹的小唐装，圆滚滚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鼻头微微朝天，此刻正站在母亲身后，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杉杉，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不屑。
他今年也六岁，瞥了杉杉一眼，嗤地一声，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亲戚听见了还想提醒他注意礼貌。
可他扭过头去，嘴一撇，根本不理。
杉杉猛地转头，看见杨文瑄正盯着她。
他立马把腰板挺得笔直。
杉杉一眼就看出他在装模作样。
“野鸡再打扮，也飞不上枝头变凤凰。”
他说完还不忘冷笑一声，眼睛斜瞟着杉杉。
“你说啥？”
杉杉一听，心里猛地一揪。
自从进了凌家，她天天被捧着、宠着。
早不是当初那个被冷落的自己了。
这种话，她一句都听不得。
曾经住在乡下老屋的日子瞬间涌上心头。
没人搭理她，饭桌上连夹菜都要看脸色，连生病了都没人陪着去医院。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凌家人，是爷爷奶奶亲口认下的孙女！
小胖子杨文瑄见她敢顶嘴，直接冲过来，一把拽住她脑后的小辫子。
疼痛从头皮传来，杉杉痛得啊了一声，泪水险些掉下来。
“我说你是野丫头！不知道使了啥歪门邪道，赖在凌家不走！迟早被打包赶出去！”
杨文瑄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周围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
“不可能！爷爷奶奶最喜欢我了，才不会赶我走！你才是坏蛋！”
杉杉猛地转身，眼里噙着泪，却不肯让它落下。
她不怕他这么说，但她讨厌。
非常讨厌这种要把她从幸福里撕出去的感觉。
杉杉气得眼眶发红。
她二话不说，抡起小拳头就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