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有事，不跟你们扯这些……”
曹大强脸色铁青，额角渗出冷汗，嘴上还在强行辩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去推张云花。
就这一推，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人，直接撞上了刚转过院门的凌安勋。
他右臂搭在扶手上，左手缓缓刹住车轮。
“你……是曹佳佳的爹？”
凌安勋声音沉了沉。
“那杉杉，也是你女儿？”
他全听到了。
从曹大强进门那一刻起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错过。
而最刺耳的，是杉杉喊出“坏爹”时，带着决绝的声音。
曹大强脑子瞬间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云花哪管他答不答，一口气把前因后果倒了个干净。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可曹大强咬死不认。
他猛地瞪了周围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转身就跑。
凌安勋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杉杉身上，眸里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小丫头，瘦小的身子依旧死死地挡在杨大鹏面前。
她的眼眶红得厉害，可她倔强地忍着，一滴泪水都没掉下来。
他看着张云花，声音低了下来。
“再说一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亲眼看见的，一字不落。”
杉杉乖乖地站在张云花身边，仰着小脸认真听他们说话。
她小声嘀咕。
“这些事大家不早都清楚了吗？怎么又要一遍遍问？”
“那你们干嘛不找我帮忙？”
凌安勋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受伤的意味。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朋友。”
杉杉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凌领导太见外啦！”
张云花有些不好意思。
“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我和大鹏也不想过那种被人特殊照顾的日子。自己能解决的，就不麻烦别人了。”
“可是婶婶……”
杉杉晃着张云花的手，声音软糯。
“叔叔那么厉害，连坏爹都敢赶走，他一定也能帮我们！”
凌安勋低头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看出了这一家人骨子里的倔强。
宁可自己扛，也不愿低头求人。
“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叔叔婶婶。”
“嗯！”
杉杉使劲点头。
“叔叔是好人！杉杉信你！你比坏爹可靠多了！”
说完，她踮起脚尖，扯了扯张云花的袖子，小声央求。
“婶婶，我想留下来陪您……我不走。”
一家人背着夕阳往家走，影子被拉得老长。
凌安勋静静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那三道背影。
“小周。”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去查曹大强有没有行贿的事。尤其是他最近在单位的账目、报销、往来人员，全部调出来。”
“明白，领导。”
小周迅速立正，转身就走。
一想到曹大强对杉杉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凌安勋心里就堵得慌。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会摊上这么个爹？
冷血、自私，根本不配为人父！
这种人，绝不能继续待在她身边！
小周当天傍晚便将整理好的材料送了过来。
他双手递上。
“领导，这是初步查到的证据，包括他在粮站虚报账目、收受回扣的凭证，还有几位证人的口供。”
“叔叔，这是啥呀？”
杉杉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好奇地踮起脚，探头看着那叠纸。
最近她正迷上认字，每天缠着大人教她读小画册。
此刻见到这么多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凌安勋侧了侧身子，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可那些字实在太多、太密，对她来说简直像天书一般。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个字也没认全。
“一点点小事，等会儿叔叔带你去吃糖好不好？”
凌安勋语气温和。
“好呀好呀！”
杉杉一听有糖吃，立刻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不过！”
她忽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
“叔叔先把药喝完才行！不然不许走！”
凌安勋怔了怔，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杉杉的头发。
“好，听你的，一口不剩，全都喝完。”
药碗递到他唇边，黑褐色的药汁泛着苦涩的气味。
凌安勋皱了皱眉，却还是仰头一饮而尽。
杉杉满意地拍起小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药喝完后，小周熟练地收走药碗。
然后推着轮椅缓缓前行。
杉杉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
她一路叽叽喳喳，讲着今天发生的趣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院子里，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凌知禹听说小叔来了，连忙从办公室赶出来。
一边整理着西装领带，一边快步往门口走。
当他拐过走廊，一眼瞧见那画面。
轮椅上的人沉静如水，孩子在一旁笑得天真烂漫，小周恭敬地推着椅背。
他心里猛地一软。
可还没等那股暖意在胸口散开，凌安勋忽然抬起手，将那叠调查材料“啪”地一声甩在了他面前的石桌上。
凌知禹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早该知道的。
小叔哪一次登门，是为了叙旧？
“是，凌领导，我懂了，马上安排人去办。”
凌知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说得极稳。
他知道这份报告一旦上报，后果不堪设想。
更让他心惊的是，小叔早已掌握了全部证据。
最终，曹大强的领导因收受贿赂被撤职查办。
而真正埋头苦干的基层干部，也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奖赏。
可送礼这事，曹大强自己根本没动手。
从头到尾，都是刘英子打着他的名义送钱送物。
事情败露后，她一口咬定是她个人所为，曹大强毫不知情。
结果呢？
曹大强只是被领导叫去谈话，轻飘飘地批评了两句。
最讽刺的结局还在后头。
杨大鹏因“表现稳重”被上级看重。
升了官，成了曹大强的新顶头上司。
对曹大强来说，这比当众挨二十大板还要难受。
他脸上挂不住，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无处可出，只能整日躲在屋里。
可刘英子和曹佳佳不一样。
她们还要出门买菜，应付日常琐事。
每次一露面，周围的目光就像针一样扎过来。
有人当面不说话，背地里却指指点点。
“啧，就是这家人，攀高枝不成，反把自己摔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