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后赛开打前三天，布登霍尔泽把全队拉到录像室，放了整整四十分钟魔术队的比赛剪辑。
灯亮起来的时候，老头儿推了推眼镜：“看明白了吗？”
更衣室里安静了几秒。最后还是阿泰斯特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儿难以置信：“教练，他们……就靠这个打进季后赛的？”
布登霍尔泽点头：“准确说，是靠这个在霍华德赛季报销后，还能挤进东部第八。”
白板上贴着魔术主要球员的数据：莱恩·安德森，场均16.1分，三分命中率39.3%；贾米尔·尼尔森，11.9分5.7助攻；杰森·理查德森，11.6分……清一色的外线投手，内线支柱是格伦·戴维斯——那个身高六尺九、体重接近三百磅的“大宝贝”。
“他们的战术简单到幼稚。”布登霍尔泽用激光笔指着屏幕，“高位挡拆，然后分球找三分机会。安德森、理查德森、雷迪克、特科格鲁……全队三分出手联盟第二多。”
“防守呢？”钱德勒问。
“没有防守。”布登霍尔泽说得干脆，“防守效率联盟倒数第六。他们能赢球，全靠比对手投进更多三分——或者自己投得不准时，输得很难看。”
李特靠在椅背上，转了转手里的笔。欧文坐他旁边，小声嘀咕：“这听起来不像季后赛对手，像常规赛某个普通的晚上。”
布登霍尔泽听见了，转头看过来：“凯里说得对。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容易翻车。”他敲了敲白板，“听着，先生们，第一轮最难打的部分不是对手多强，而是我们得多清醒。这种球队，你一旦轻敌，让他们三分投开了，比分咬住，压力就会倒向我们这边。”
“所以策略是？”伊戈达拉问。
“掐死三分线。”布登霍尔泽说，“无限换防，不给空位。进攻端，给我往内线打，造犯规，把节奏拖慢。他们想跑起来扔三分，我们就偏要磨阵地。”
散会时，李特被布登霍尔泽单独留下。
“李，”老头儿递给他一杯咖啡，“这轮系列赛，你得分不用太拼。我需要你做点别的。”
“比如？”
“梳理进攻，调动所有人。特别是凯里和达科。”布登霍尔泽说，“季后赛经验这东西，光靠说没用，得让他们在场上感觉。你带着他们打，让他们犯错，然后你再把局面扳回来——我要他们在这轮系列赛结束前，彻底明白季后赛是什么节奏。”
李特喝了口咖啡，苦得他皱了皱眉：“你这是拿魔术当训练赛的陪练啊。”
“不然呢？”布登霍尔泽笑了，“难道真把他们当对手？”
系列赛第一场，速贷球馆的爆米花香味都比平时浓郁些。
魔术队首发出来时，现场观众给的反应相当礼貌——介于“欢迎来到克利夫兰”和“你们赶紧打完回家”之间。格伦·戴维斯跳球前朝钱德勒咧嘴笑，说了句什么。钱德勒没搭理他，专心盯着裁判手里的球。
跳球毫无悬念，钱德勒把球拨给李特。李特运球过半场，魔术的防守阵型已经缩到了三分线内两步——显然，斯坦·范甘迪教练赛前做了功课，知道李特这赛季中距离准得吓人。
李特在弧顶停球，抬手做了个手势。大卫·李从低位提上来，结结实实做了个掩护。换防的是莱恩·安德森，一个纯粹的空间型四号位，防守脚步慢得像是踩在泥里。
李特没加速，就贴着安德森往右路压，到罚球线附近突然一个急停。安德森刹车不及，整个人往前扑。李特等他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才起跳，中距离稳稳命中。
2比0。
回头防守，魔术果然打高位挡拆。尼尔森和戴维斯在弧顶手递手，戴维斯顺下，但钱德勒根本没出去，就守在禁区边缘。尼尔森没办法，把球分给底角的理查德森。
理查德森接球时面前三米没人——伊戈达拉放了他一步半。老将犹豫了一下，还是投了。球砸在前筐弹出来，钱德勒抓下篮板。
骑士进攻，同样的套路。李特叫大卫·李掩护，换到安德森，这次没停，直接加速突破。安德森被一步过，内线的戴维斯补防过来，李特看都不看，把球往天上一抛。
钱德勒空接暴扣。
4比0。
范甘迪在场边喊了几句，魔术再进攻时明显加快了传导球。但骑士的换防执行得滴水不漏，每个外线接球人面前总有人伸手干扰。进攻时间剩七秒，球传到特科格鲁手里，土耳其人虚晃一下，伊戈达拉没跳。特科格鲁没办法，强行后仰出手——被伊戈达拉结结实实盖了个正着。
球飞向中场，李特和尼尔森同时去追。李特抢先半步捞到球，没急着推进，等队友落位。
欧文在左侧四十五度要球，李特传过去。年轻人面对尼尔森，连续胯下运球，突然一个变向加速。尼尔森跟住了第一步，但欧文紧接着一个背后运球回拉，撤步到三分线外——
球进。
7比0。
魔术叫了暂停。范甘迪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冲着队员们吼。骑士这边，布登霍尔泽只是简单说了句：“继续这么防。进攻多打挡拆，找安德森这个点。”
暂停回来，魔术总算进了个球——尼尔森借双掩护中距离跳投。但回过头，李特立刻找大卫·李打挡拆，又换到安德森，这次没自己打，把球分给顺下的大卫。大卫面对补防的戴维斯，一个轻巧的转身小勾手。
9比2。
首节打到六分钟，比分已经是18比6。布登霍尔泽开始换人：阿泰斯特换下伊戈达拉，米利西奇换下钱德勒，乔治·希尔换下欧文。
阿泰斯特上场第一回合，防守端就把雷迪克防得接不到球。进攻端，他在底角接到李特传球，面前无人——魔术的防守策略已经变成“除了李特，其他人随便投”。
阿泰斯特看了看篮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了整整两秒，还是投了。
球砸在篮板上弹进。
他回头朝替补席耸耸肩，所有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一节结束，32比14。魔术全队三分球7投1中，骑士内线得分22分。
第二节初段，布登霍尔泽摆出了纯替补阵容：乔治·希尔、文斯·卡特、詹姆斯·波西、JJ、贾马里奥·穆恩。
这个阵容的进攻有点滞涩，但防守强度一点没降。波西就像条老猎犬，死死缠着特科格鲁；卡特对位理查德森，经验在那儿摆着，预判传球路线一断一个准。
打了四分钟，分差被魔术追回到15分。布登霍尔泽换人，李特和钱德勒回来，替下卡特和穆恩。
李特上场第一个回合，就在弧顶面对雷迪克。他没叫挡拆，连续三次胯下运球，重心压得极低。雷迪克防得很努力，但李特突然一个向右的假动作，接着体前变向向左突破。雷迪克被晃开半步，李特急停，后仰跳投。
球进，还造成犯规。
加罚命中后，分差回到18分。
魔术的进攻越来越急躁。尼尔森想提速，被乔治·希尔贴身逼抢，差点丢球。勉强传到底角，理查德森接球就扔——三不沾。
钱德勒捡到球，直接甩给已经启动的李特。前场一打零，李特运到罚球线内一步，轻轻跳起，左手将球扣进。
落地时他甚至没怎么喘气。
半场结束，58比32。魔术更衣室里估计得吵翻天，骑士这边却安静得很。布登霍尔泽在白板上画了几个战术，主要是给欧文以及米利西奇设计的低位单打。
“下半场开始，李特休息五分钟。”布登霍尔泽说，“凯里，你主控。达科，你在低位要位，打安德森。他防不住你，硬吃他。”
米利西奇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李特坐在角落冰敷膝盖，阿泰斯特凑过来：“李，你这打得也太轻松了，汗都没出吧？”
“出了。”李特指了指额头，“看见没？”
“那叫保湿。”阿泰斯特咧嘴笑，“我奶奶上场打五分钟都比你这出汗多。”
下半场开始，魔术做了调整——他们开始包夹欧文。只要欧文持球挡拆，立刻有两个人上来围堵。
欧文处理得有点生涩，连续两次失误被打反击。分差被追到20分以内。布登霍尔泽没叫暂停，就站在场边喊：“凯里！分球！找空位！”
第三次，欧文突破遭遇包夹，把球分给底角的阿泰斯特。阿泰斯特面前还是没人，他深吸一口气，出手。
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有点平，砸在后筐上弹起，在篮圈上颠了两下，掉了进去。
阿泰斯特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朝替补席摊手，表情仿佛在说“这也能进？”
这个三分像是一盆冷水，把魔术刚燃起的那点反扑火苗浇灭了。接下来的回合，欧文明显放松了，一次漂亮的背后传球给到顺下的大卫·李，后者轻松上篮得分。
李特在替补席上看着，对旁边的卡特说：“看见没？学费交够了，该毕业了。”
卡特笑：“你当年交学费的时候，可没人这么带你。”
“雷吉带我，”李特说，“方式比较……传统。”
“就是骂呗。”卡特一针见血。
李特笑了：“还好，雷吉对我比较友好。”
第三节后半段李特回来，比赛已经彻底花了。他打了六分钟，主要任务变成了给米利西奇喂球。塞尔维亚人今晚手感热得发烫，面对安德森的防守，转身跳投、勾手、甚至还有一次面框突破上篮，单节拿了12分。
三节结束，89比55。速贷球馆的观众已经开始提前庆祝。
第四节彻底变成垃圾时间。布登霍尔泽把板凳末端的球员都换了上去，魔术那边也放弃了，换上全替补。
终场哨响，108比79。
李特的数据不显眼：24分8助攻6篮板，上场28分钟。但正负值是全场最高的+33。
赛后发布会，有记者问布登霍尔泽对这场大胜的看法。
老头儿：“我们执行了赛前计划。防守端限制了他们的三分，进攻端打到了内线。就这样。”
“李特只打了28分钟，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当然。”布登霍尔泽说，“这是七场四胜的系列赛，不是一场定胜负。我们需要保持体力，也需要让其他球员适应季后赛节奏。”
另一个记者转向李特：“你怎么评价魔术队的表现？”
李特想了想：“他们很努力。但缺少德怀特这样的核心，打季后赛确实很困难。”
这话说得挺客气，但潜台词谁都懂：没有霍华德，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系列赛第二场，魔术做了挣扎——他们尝试让特科格鲁多持球，利用他的身高和组织能力。也确实有效果，第一节特科格鲁送出5次助攻，魔术三分球8投4中。
但问题还是老问题：防不住。
骑士这边，李特开场就开启了攻击模式。第一次进攻，他在右侧四十五度背身要球，防守的是理查德森。李特靠了两下，突然向左转身后仰跳投。理查德森奋力起跳，指尖勉强够到李特的手腕。
球进，加罚。
打三分成功后，下一个回合，李特在弧顶面对特科格鲁。他做了个三威胁，土耳其人没敢贴太近。李特直接干拔，三分命中。
连拿6分，逼得魔术叫暂停。
暂停回来，魔术开始包夹李特。但李特出球太快了，包夹还没形成，球已经传到空位的伊戈达拉手里。伊戈达拉今天手感也好，连续两个中距离命中。
首节打完，骑士已经领先12分。
第二节，布登霍尔泽玩了个新花样：让李特打无球。欧文主控，李特在底线来回穿梭，借掩护切出接球。魔术的防守沟通本来就不行，这一下彻底乱套。李特半节时间接了三次空位三分机会，全进。
半场结束时，分差来到22分。中场休息时tNt的解说间里，巴克利已经在大声嚷嚷：“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我建议联盟直接让骑士晋级，别浪费时间了！”
肯尼·史密斯试图找补：“魔术队很努力，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巴克利打断，“只是比较烂？”
第三场移师奥兰多。安利中心球馆的上座率只有七成——球迷们大概也明白，来看自家球队被虐没什么意思。
魔术队的球员脸上已经没什么斗志了。开场跳球前，戴维斯甚至没跟钱德勒对视，就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
比赛打得像训练赛。骑士的防守强度明显降了一档，但进攻端依然流畅。李特今天主要给欧文做嫁衣，年轻人打得兴起，各种花式运球过人，甚至还玩了一次背后传球给跟进的米利西奇空接。
第三节打到一半，分差又到了25分。范甘迪教练坐在板凳上，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终场前五分钟，李特被换下。他坐在替补席上，看着场上的替补球员们还在认真跑战术，突然对旁边的布登霍尔泽说：“这么打，会不会不太尊重对手？”
布登霍尔泽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放水？”
“不是。”李特顿了顿，“就是觉得……有点残忍。”
“季后赛就是这样。”老头儿说，“要么你残忍，要么别人对你残忍。选一个。”
李特没说话。
布登霍尔泽拍拍他肩膀：“别多想。尊重对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全力以赴击败他们。放水才是侮辱。”
第四场，魔术终于崩了。
不是战术崩，是心态崩。开场第一个回合，尼尔森运球过半场，被欧文生生抢断。欧文一条龙上篮，戴维斯象征性地伸了下手，连跳都没跳。
2比0。
回头魔术进攻，特科格鲁在三分线外接球，他犹豫了一下，运了一步，中距离出手——投了个过桥。
钱德勒抓下篮板，长传给快下的李特。李特前场一打一，面对雷迪克，一个简单的变向就过去了，轻松上篮。
4比0。
魔术再进攻，戴维斯低位要球，背打钱德勒。顶了两下没顶动，勉强转身勾手——被钱德勒一巴掌扇飞。
球飞到中场，伊戈达拉捡到，传给欧文。欧文运球推进，在三分线外两步突然急停，超远三分出手——
球进。
7比0。
范甘迪叫了暂停，但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站在队员们面前，嘴巴张了张，最后只说了句：“打好最后一场。”
这话听着像告别。
暂停回来，魔术的进攻依然滞涩。骑士则越打越顺，李特不看人传球，给切入的阿泰斯特送了个空接——虽然阿泰斯特扣飞了，但造了犯规。
两罚一中，分差来到15分。
第一节结束时，比分是31比12。安利中心球馆响起零星的嘘声，不知道是给客队还是主队。
第二节，布登霍尔泽换上了全替补。连穆恩都获得了大量出场时间。饶是如此，分差还在继续拉大。
半场结束，61比30。
中场休息时，更衣室电视上在播另一场比赛：公牛对尼克斯，打得难解难分。罗斯一次突破后捂着膝盖倒地的画面，让整个更衣室安静了几秒。
“看着都疼。”卡特低声说。
李特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罗斯被搀扶下场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那种光，灭了。
“这就是季后赛。”阿泰斯特突然说，“不是你伤，就是我伤。”
布登霍尔泽关掉了电视：“专注我们自己的比赛。还有半场，别松懈。”
下半场已经失去了悬念。第四节打了四分钟，分差来到40分。现场观众开始提前退场，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球馆里回响。
终场前两分钟，魔术最后一次进攻。尼尔森运球耗完时间，在三分线外随手一扔——球居然进了。
这是他们本场的最后一个进球。
终场哨响，121比84。骑士4比0横扫魔术，成为第一支晋级第二轮的球队。
赛后握手环节，魔术球员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匆匆握完手就走向更衣室。只有戴维斯在李特面前停了一下。
“祝你们走得更远。”大宝贝说，语气倒是挺真诚。
“谢谢。”李特点头。
“下赛季……等德怀特回来，我们会不一样的。”戴维斯又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李特笑了笑：“当然。”
回到更衣室，没有想象中的狂欢。大家只是平静地洗澡、换衣服、收拾行李。横扫一支没有核心的第八名球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布登霍尔泽做了简短总结：“任务完成了，但只是第一步。第二轮对手可能是步行者，也可能是凯尔特人——不管是谁，都比魔术难打十倍。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恢复训练。解散。”
李特最后一个离开更衣室。走廊里，他碰到欧文。年轻人今天拿了22分，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第二轮……”欧文欲言又止。
“紧张了？”李特问。
“有点。”欧文老实承认，“但更多的是兴奋。那才是真正的季后赛，对吧？”
李特拍拍他肩膀：“对。刚才那个，只是热身。”